不只是失聪的惠子在凝视,我们同样在凝视。 会长说过,惠子并不算是有天赋,但是她视力很好,善于观察对手。 摄影机同样带我们去观察去凝视。 业余学拳击。配合默契的拳击训练场面,惠子反应迅速,熟练出拳,见出专业拳击手的素质。 工作是酒店客房服务员。惠子整理房间,擦洗,刷马桶,一丝不苟,是另一种专业。 通过一系列的生活化场景的展示,我们在凝视惠子,了解这个人。会长说,她虽没有天赋,但有诚实勤勉的品质。 所以就这样脚踏实地的,带着有些残疾的身体,做着一些常人难以企及的事。 本片其实还是励志片。疫情下人们生活艰难,电影可以给一些安慰,给一些方向。那就是像惠子这样勇敢地生活下去。 拳击馆十分老旧,疫情期间终于无法支撑。会长也被疾病侵袭。片中的人们,工作都是服务员,保安,厨师一类的底层,但他们都有各自安放心灵的地方。惠子找到拳击,弟弟喜爱音乐,做保安的师父教拳击。对于经济低迷多年,生活似乎看不到亮光的人们来说,本片似乎可以给人一些力量,如片尾惠子的那声呐喊。 与一般的励志片不同,主人公的获胜不在最后的比赛,反而在前半部,最后却以失败告终。但我们看到,胜利和失败的意义与我们惯常理解的绝不相同,胜利后的迷茫,失败后的坚定,是一种成长。这是本片极为独特之处,也让我们不要以成败论英雄,改变看待事物的方式。片尾,获胜对手向惠子道谢,看着这位同样在底层工作的女子,惠子的表情有些复杂,她一定感悟到了什么。 还是那句话,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中的收获与感悟。 本片迷人之处,在于展示真实的生活,而毫不令人厌倦。日复一日的日常,人们做一些事,说一些话,有时颓唐,有时喜悦。 失聪拳击手有很多谜团,吸引我们走进她的生活。弟弟问她为何喜欢拳击,她说喜欢出拳的感觉。很多事就是这么简单,朴实无华。对着生活出拳,是一种不放弃的姿态。 真实的生活很动人,城市的噪声,清脆的鸟鸣,无时无刻不在我们身边发生,当通过摄影机去凝视这一切,平凡的生活也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惠子走过列车呼啸而过的桥下,那闪动的光影,让人一时分不清车里车外,梦幻还是现实,生活中需要这样升华的片刻,让我们感受到一种存在。不如,就这样凝视。
看完《惠子,凝视》的第一感受就是三宅唱太厉害了,他其实是在这部电影里完成了某种意义上的一种转变。 如果你看他以前的电影,会发现他是在一种流动的影像中无比微妙地捕捉到人物情绪和状态的;而在这部电影里,这种流动性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固定性(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最为合适),在影像的表现里没耍什么花招(褒义),真的很静谧、很朴素、很平实,这种拍法仿佛天生就与这种运动不相符,但是三宅唱那种极致的细腻还在、那种深入到骨髓的克制内敛还在,而16毫米胶片的使用又使得影片富有质感。 它没有戏剧性,反高潮、反类型,叙事平稳,但是它捕捉到日常生活中的人物情绪和状态仍然具有真实性和穿透力,迷人、饱满且具有魅力。 写实的场景和丰富细致的声音仿佛消解了画面中一切与惠子无关的事物,即使将她放在城市的大背景中,我们的目光仍全部聚焦于她的一举一动、她的动作细节以及仿佛是一种文学描写式的情绪和状态,让我们完成了凝视、感受到了孤独的流泻、体悟到了沉默的状态,我们透过银幕完成了与影像的共振,同时也让惠子完成对自己、对生活的凝视。 看到开头惠子训练时候的节奏越来越快、力量越来越激烈、击拳的声音越来越大的时候,我在想,电影在这时不就是用这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元素组合来表现当时惠子内心里不断燃起的激情吗?一个普通的固定长镜为何会具有这么大的冲击力和感染力?我想就是一种真实的捕捉,而这种捕捉又是依靠着导演对人物的深刻理解、对场景的高度再现,换句话说,如果想别人感同身受,自己也要感同身受。 我们大部分时间是用感官来认识世界,而惠子是用自己的身体真实地感受和触摸着周围的一切,纯粹且真实;因为这种方式,她经常流露出一种对于他人和世界的未加修饰和欺骗的本真反应,而我们通过对于这种反应的凝视,仿佛也用身体性的方式在影像时间中重新认知了世界。 影片将时间背景放在了疫情之下,于是,惠子的沉默,仿佛是对于我们自身现实的投射,因为我们和惠子同样在一个被迫失语的环境中面对自己,同时也隐喻着表达与交流的困境;也就是说,电影反应了时代,而时代的处境也融入到了电影中。 影片的结尾让我想起了《阿黛尔的生活》,即是:生活的日常性取代了戏剧性的效果,并且影片拒绝给主人公接下来的命运做出解释,因为生活就是一个从不间断的过程,从而来告诉我们这就是未加过滤、洗涤和粉饰的生活。 《惠子,凝视》;凝视,惠子。 (观影中想起了毕飞宇的小说《推拿》)
有关惠子的声音都格外清晰,衣物摩擦声被放大、拳头击打声形成鼓点、擂台上的喘息,这些都与她无关。
作为观众,在这里是无法体验惠子之感受的,影像形成的是桥梁而非屏障,它暂缓了观众与人物之间的信息和情感交换。
这种暂缓延迟始终伴随着惠子,她甚至需要被人拍拍肩膀,才得知自己获胜。赛后留影时的记者无论喊多大嗓门要拍到胜者的笑,在她的感知中那仍是赛场的延续,只有当回到家看见母亲的相机里自己的残影时,那微笑才算起对自己功劳的奖赏。
让这延迟更进一步的,是惠子与聋哑朋友的对话,字幕被完全舍弃,于是观众的感知终于算得上与惠子同步,即非及时的、不明的信息。
至于惠子早已萌生的退意,只能通过纸笔传递,但它仍逃不开延迟,拳馆关闭的消息、甚至馆长的病情可以通过两句简短的话说出口,而失去声音的惠子做不到,也无法完全知晓,因而她的内心被无限地延后,直到最后一幕,台上的对手身着工人装扮地与之问候,惠子的脸上情绪才头一次在第一时间涌出。
对于五感俱佳的人来说,轻而易举地相信感知是常态,所以常常会重复“打破自己错误认知”这一动作。但缺失这些的人,能信赖的感官似乎都要打上个问号,他们仰仗眼睛或躯干,最后才进入内心,这种延迟是无可奈何,是另辟蹊径,也是让观众真正自愿进入、耐心体验的秘密。
本月初,日本导演三宅唱执导的拳击题材电影《惠子,凝视》登顶《电影旬报》年度十佳影片之首,并一举囊括四项大奖。
影片取材自日本女拳手小笠原惠子的真实事迹:从小就有听力障碍的惠子一边在酒店从事清洁工作,一边练习拳击。可是,就在她赢下两场职业赛后,疫情导致她所在的拳馆行将关闭,加上导师的身体状况恶化,让惠子对拳击的信仰产生动摇......
以女拳击手为主角的电影其实不算鲜见,比较知名的有同为日本电影的《百元之恋》和曾获奥斯卡最佳影片的《百万美元宝贝》。两部影片均描绘了一个大龄废柴被拳击点亮自尊、突破重重阻碍艰难逆袭却功败垂成的悲剧。
与这两部电影不同,《惠子,凝视》没有引人入胜的戏剧冲突。相反,它是一部去情节化的人物肖像片。如果你是奔着励志而来,想要收获一场震撼人心的情感宣泄,八成要失望。
《惠子,凝视》是部极其安静的电影:它的内容不是拳击,而是声音。它的主角也不是拳手,而是生活。
一、声音
在两点一线的简单场景中,那些熟悉到被忽视的环境音被悉数放大:拳套的碰撞、跳绳的步伐、衣服的摩擦、吉他的低吟,甚至咀嚼的冰块、沉闷的闹钟、满溢的流水,还有那天桥的电铁、路面的电车、晨曦的跑步、熙攘的街道......
司空见惯的日常为寡淡的剧情注入了生机,形成了人物独特的心理节奏和城市韵律。
三宅唱几乎没给影片配乐,因为各种各样的声音就是音乐。一种“万物皆备于我”的内在化音乐。
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干呢?
因为一个“正常人”是没有时间也不会留意到这些声音的,这些暗处一隅、默默发出的“无意义”声响会被行色匆匆的生活和喋喋不休的语言掩盖。
恰是惠子听不到城市的嘈杂和他人的话语,只能通过自己的身体活动来把握极其有限的周遭,因此才需要我们“替”她聆听她所发出的对生活的搅动。
这就好比:如果你是一个喜欢高强度的戏剧性的观众,大概会对片中频繁出现的城市空景和静物特写如坐针毡、味同嚼蜡。可假如你厌倦了那些心机满满的商业套路、理直气壮的观点输出或按摩眼球的视听奇观,只想单纯地走进一个离你很远的人物的实际生活和真实内心,你就会得到莫大的惊喜与感动。
影片对东京荒川区的呈现,很像克拉考尔在《电影的本性:物质现实的复原》中提出的理论:电影的本性是照相和纪实(注意片中插入的母亲为惠子拍摄的比赛照片),它不仅应当还原和揭示人们周围的世界,更要发掘出那些因我们的盲点、习惯和偏见而“在正常情况下观察不到的现象”。
类似的镜头语言,我们可以参考两年前柏林金熊奖影片《倒霉性爱,发狂黄片》中对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城市景观的呈现(该片亦同为疫情背景)。
正如《发狂黄片》的布加勒斯特体现了导演拉杜·裘德对消费主义和文学庸俗化的批判,《惠子,凝视》的荒川区也不止是完成简单的记录属性,它与惠子的生活形成了奇妙的共鸣共振:
荒川区位于东京东北部,属于东京市比较落后的区域,同样是被大多数游客忽视的存在。这里有东京遗留下的唯一市内电车:它的慢速与城市的高速发展格格不入,于是我们跟随列车上惠子的双眼,打量这片土地与繁华闹市迥然有异的都市节奏和生活状态。
频频望向车窗外的惠子究竟看到了什么?——恰如影片的英文片名揭示的那样: 微小、缓慢和坚定(《Small, Slow but Steady》)。这是默默无闻、无法发声的普通人一生的写照。与一切显赫和喧嚣绝缘。
二、失语
拳击是项爆发力极强却又沉默着的运动,惠子选择它的理由很简单:她喜欢“出拳的感觉”,可以“发泄工作的压力”。
不像希拉里·斯万克或者安藤樱,拳击不是主人公逆天改命、证明自身的世俗梦想,而是与这个同样沉默着的世界的互动方式。在激烈的身体对抗中,语言本没有用武之地——这是属于惠子的沟通与交流。
影片主要通过一种道具和相似的情节来反复刻画惠子的孤独:
道具是镜子。无论在家还是训练馆,三宅唱往往安排惠子的身影在镜中浮现,形影相吊的况味意味着惠子的沟通永远都是自我交流,她的心声无人得知:弟弟不明白她何以喜欢这项暴力运动,母亲也不了解女儿究竟想把这项运动持续到几时。
相似的情节是沟通的延缓和迟滞。我们看到:由于听不见,惠子不能第一时间得悉同事想要寻找客人遗失手表的诉求,直到同事摘下口罩、反复比划,惠子才明白他的意思。
另一场戏的表达如出一辙:惠子在超市购物,误会店员询问自己需不需要购物袋,于是马上掏出随身携带的袋子。直到店员再次向自己推销会员卡,才连忙摆手说不要。
同样的延迟从赛场外蔓延到赛场内:作为一名听障人士,她听不到铃声和裁判的读秒。当裁判宣布惠子第二场比赛点数胜利后,由于战况激烈兼倒地一次,角落里悻悻的惠子仍处于失意当中,对自己的胜利和身边的欢呼毫无察觉。直到教练推搡她的肩膀、拉她庆祝,她才意识到自己是获胜者。
这种延时的沟通在有些情况下干脆就是无效:当她在河边偶遇警察时,警察误会她是离家出走的高中生,又根据她的手势猜测她是因打架造成脸上的伤痕,正当惠子反复解释时,旁边的同事不耐烦地将警察拉走——这是正常人对“另一种”人的另类沟通方式的不耐烦。
沟通既然无效,那还沟通做什么呢?反正别人也不明白,不如只关注自己同自己内心的关系。所以惠子才会向弟弟袒露心迹:“谈话解决不了我的问题,就算说出来,也总是要一个人面对。”
我们看到,只有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惠子的脸上才会浮现一丝自得其乐的轻松和慰藉。相反一旦落入人群,不安、疏离与疲惫便如影随形。
其实,正是凭借全身心退缩、下潜到只剩下“我一个”的“关系”中,惠子才能在万籁俱寂中把握到教练与对手的节奏,拿下一场场比赛的胜利。
而当不可抗拒的外力成为耳边低语的杂音:如成为他人负担的压力、拳馆的关闭,这种“ 细小、缓慢和坚定”的内心节奏便被打乱,于是惠子终于输掉了比赛。
还记得警察询问过后的那个镜头吗?惠子从遥远的黑暗中现身,头顶是呼啸而过的电车,洒下一片剧烈晃动着的流光,象征惠子愈发迷茫紊乱的内心。
于是馆长语重心长地告诉她:“拳击这项运动,没有战斗的意志是无法做到的,这样既不尊重对手,也会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所以“战斗”究竟是和谁战斗?
——不是对手,而是自己。是和自己选择的生活战斗。
三、生活
通过刻画一个失聪的另类拳击手,三宅唱实际想表达的是:在疫情尚未远去、口罩仍挂在脸上的当下,在观念的分歧和认知的鸿沟愈演愈烈的今天,我们每个人都是惠子。
正如《寂静之声》的歌词描述的那样:“我看见成千上万的人,说而不言,听而不闻,创造歌曲却唱不出声来,没人敢来打扰这寂静的声音。”
在一个所有人孤立所有人的时代,一切发出去的语言终究成了返还内心的回声。究竟是什么让人们视而不见?又是什么捂住了所有人的嘴巴?
在这种情况下,语言是奢侈的、沟通是无效的。重要的是每个人应当选择怎样的生活,如何与自己相处。
你有没有试过像惠子一样:打量那些走过千百遍的街道,正像游子从遥远的地方归来?你有没有在四下无人的深夜,独自面对平日隐匿的自己?
影片的主题曲唱道:“只要坚持自己的生活。”——这话的意思不是为急剧变化的外部世界锚定一个确定的生活目标,而是转身向内寻找适于自己、独一无二的生活节奏,不为所动、矢志不移地坚持下去。
就像日记本上那一行行枯燥乏味的流水账:“长跑训练十公里”、“五轮乒乓靶”、“三轮空拳”、“三轮沙袋”、“两轮战绳”......
坚持的目的不是为了“赢”,坚持本身足以充实一个人的心灵:那一记记对空挥拳固然没有意义,但它是点燃生活希望的星星之火。当人对择定的生活意义产生质疑,不确定的恐惧就会像野草一样在内心蔓延。
影片中弟弟问姐姐:“你就不怕吗?”,惠子说:“我当然怕”、“我也没那么坚强”,这让我想到前重量级拳王泰森在其自传《永不后退》中关于“恐惧”的一段描述。
泰森说他的教练达马托向他举例:一只鹿通常可以跳0.4米,但当遭遇狮子时,恐惧会让它的肾上腺素飙升,使它能跳1米以上,足以逃避眼前的危险。
恐惧就像火苗,可以帮人做饭取暖、为己所用,但这火苗必须控制在“压力——动力”转换的范围内。一旦突破阈值,它就会烧光周围的一切。
所以维系生活的法门是:将生命之火持续点燃,但别让它发展为熊熊大火。
在最后一场比赛中,表面上看是惠子被踩脚、击倒后愤怒失控导致的,但实际早在这一幕发生前,教练就曾一语道破天机:“你疯狂进攻是因为你害怕了”。
惠子的心已经先比赛一步而输:拳馆是她的家、馆长和教练是她的亲人,结果熟悉的精神堡垒因疫情而轰然崩塌,对未来的强烈不安、对自己可能沦为无用之人的恐惧攫取了她的心。所以即便她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依然遭遇了必然的失败。
可生活还要继续。目睹这迟早到来的一天,平板电脑前的馆长只是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喃喃道“好吧”,继而默默转动轮椅,一个人独自远去......因为“问题总要一个人面对”。
一切如常,惠子继续上班,教粗心大意的男同事如何正确地叠被角。这就是人生:它本是一张白纸,不论被怎样的惊心动魄、大悲大喜浸泡过,都会随着时间沉稳、缓慢的流逝而恢复舒展。旧的褶皱被抚平,新的划痕又起。从不间断、永不止息。最大的智慧,或许是与时间保持同步。
点亮惠子觉悟的,恰恰是给她带来失败的对手。这是影片最有意思的设定:
那仍是个毫不起眼的日常时刻,惠子惊讶而欣喜地发现:在擂台上暴打自己的人,此刻正身着建筑工人的制服与头盔向自己打招呼。脸上尚未褪去的淤青难掩她此刻的局促不安和歉意,于是也只能“多谢指教”、互道珍重。
所谓“对手”,也只是默默维护这个庞大城市运转的一颗螺丝钉,她同惠子一样,在拳台上找到一种不“泯然众人矣”的方式。惠子含泪的双目迸射出百感交集的光:那来自发现同类的欣慰与感动,她终于恍然大悟:自己并不孤独,眼前这个身处底层、无人问津的小人物,正是另一个自己。
非但如此,那一刻,整个世界的真相在她面前陡然显现:
如果每个人只盯着自我的困局,便不会对芸芸众生心生怜悯。渺小的个体,终将融于偌大的城市和时间的洪流。这就是馆长口中的“无”——
“人在打拳的时候,脑子里其实什么都不会想,我们称之为‘无’。”
于是惠子转头跑向堤岸,再次迈开“微小、缓慢和坚定”的步伐,张开双臂拥抱“无的进程”,在三三两两、彼此隔开的落寞人群中勇敢奔跑。
其实,我们能做的只能与惠子一样,努力寻找属于自己的“火花”、坚持它,并记录它。
这就需要对一切习以为常的痛苦和厌倦重新“凝视”。
看到柏林放映后的友邻评价后,我找来原著读了读,有一些记忆深刻的点,想分享给诸位
因为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到,如果今天不做这件事,我会死
1. 本片的原型人物是生于1979年的小笠原惠子,她是日本第一位以听障状态成为职业拳击手的女性选手。
2.在出道战中,惠子以52秒KO对手,拳击评论员在赛后的评论中写道:“出道战用时仅为52秒,小笠原惠子取得了一场精彩的胜利。有力的取胜动作,灵活轻巧的步法,发达的背部肌肉,独特的发型和强烈的出拳力量。专业人士中诞生了一张新的面孔。 ”整个职业生涯,惠子4战3胜,2次KO对手。
3.惠子的双亲都是健听者,所以她长到3岁虽然都不会说话,但父母从来没有想过她听不见。
4.确诊失聪后,惠子妈妈开始在家中的物体上贴上名字,这是为了告诉惠子“物品是有名称、有发音的”。
5.惠子父母没有选择一开始就送她去特殊学校学习,而是戴着助听器和普通学生一起上课,在普通学校,惠子度过了幼儿园到初中毕业的阶段。这也导致她从小被霸凌,霸凌理由不限于听不见、自然卷。
6.惠子试图加入田径部,但第一天就推出了,因为她无法鼓足勇气告诉老师自己无法报数。
7.惠子的妹妹叫圣子,因为日语中圣是“耳”和“口”的组合,父母想让妹妹成为姐姐的耳朵和嘴巴,结果妹妹出生后4个月,就被发现也听不到。妹妹从一开始就上特殊学校,因为父母看到了对惠子的安排对她造成的伤害吧。妹妹最后嫁给了土耳其人,他们孩子的名字取自第一位让日本与土耳其建立文化交流关系的日本人“寅次郎”。
8.高中后,惠子进入特殊学校,拥有了手语这件武器。但突入而来的自由也令她变成了和老师打架斗殴、在朋友的怂恿下偷窃的不良少女。
9.苦闷中的惠子喜欢上了两样东西——漫画和机车。她给自己的放松方式是骑着机车去没有人认识自己的陌生城市,一个人驰骋在公路上,仿佛全世界都会消失。
10.高中毕业后惠子进入筑波大学特殊教育专门学校的牙科专业学习,毕业后进入牙科医疗器械公司工作。
11.惠子练拳是从专门学校时代开始,对她来说这样的选择很简单——1.不用与人接触又可以流汗,2.便宜。
12.工作后,惠子重拾一度中断的格斗术,但被很多拳馆拒绝,之所以最终能成为职业拳手是因为她遇到了眼睛看不到的拳馆馆长。
13.惠子并不拥有一直支持自己包容自己的父母,中公学时代,母亲甚至对她喊出过“我要杀了你,在一起去死这样的话。”
14.第一次正式比赛前的表演赛,惠子与女子世界冠军对峙过。对手告诉她,观众会喊出一些很脏的话,希望她不要被影响,当时惠子心想“正好,我根本听不到”。
15.首战胜利后的第二场比赛,惠子的妈妈也来观战,还拿了录影设备拍摄,但因为战况激烈,惠子被打得很惨(最后通过判定惠子胜利),妈妈根本不敢看,结果什么都没录到。
16.拳馆的大家为了让惠子明白拳击的技巧,独创了很多拳击手语。
17.她说,“站上拳台,简直如同站上刑场”。
18.现在,惠子经营着一家格斗教室,专门针对身体不自由人士及儿童教学。
卷首语中的一句话很打动我:“不论在学校,还是进入社会后,我都安于自己是社会弱势群体的身份。这让我感到懊恼。打心底里我是不想认输的。也许只有拳击能纾解我的心情。”(谢谢阿花翻译了卷首语)
2021年9月,我读完吉见俊哉的《東京裏返し 社会学的街歩きガイド》,约上了朋友们去北东京坐荒川线电车。从吉见的书里,我了解到了荒川线所覆盖的区域——从早稻田大学外沿的【早稻田站】到曾经的日雇劳动者中心、80年代曾发生过电影剧组人员被yakuza杀害的山谷一带【三之轮桥】——的历史、北东京与我们所熟知的涉谷原宿等东京南部区域的阶级差异问题、以及这片土地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的都市士绅化计划(gentrification)。实际上,吉见写这本书的目的并不单纯,因为他是作为东京都政旗下“东京文化资源会议”的干事长对这片区域进行的考察。换句话说,吉见多少带有藉“再发现”这片区域的历史与魅力,通过更适合中产消费的包装(咖啡馆、美术馆),将北东京塑造成下一个十年的旅游与集客地带的目的。我并不完全否认吉见的意图——毕竟我也是通过他的书才开始对这片区域产生兴趣——但当双脚真正踏上这块土地的时候,我深刻地感受了到它的不同以及我们之间的隔阂。
首先是移动方式上的差异。在日本,新干线的快速和地铁网的高效永远是宣传口的第一卖点。而荒川线作为东京唯一的慢速路面电车,保留了如吉见所说的“不同的感受都市的节奏”。荒川线的速度介于走路与普通电车之间,类似骑自行车的速度。坐在荒川线上,街道两边的景物、行人的移动、都市景观的变化都显得格外清晰。这不是我认识的东京。而我对东京的爱又有很大部分是建立在它的快速与新潮之上的,这一度让我无法适从。
从早稻田出发后,我和伴侣首先在鬼子母神下车,参拜了已经被半士绅化的神社,但因为时间的缘故没有喝到看上去很潮的手冲咖啡。之后我们又到了巢鸭,传说中的“老年女性的原宿”,看到了各种不属于我们生活中的店铺与人。最让我印象深刻有两个:巢鸭的可爱吉祥物苏噶蒙(すがもん)以及卖男女性开运红内裤的专门店。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但平均速度的慢是你在东京其它购物街感受不到的——毕竟都是爷爷奶奶嘛。和朋友们集合后,我们去了飞鸟山——一个除了涉泽荣一纪念馆啥都没有的地方;从荒川车库前走到了正在翻修的荒川游园地,通过铁栅栏窥视了了无生气的游乐设施;我们跳过了荒川的几站,直接在终点站三之轮桥下车,一起去到了一家老式咖啡馆,喝到了酷酷的老奶奶冲的一杯咖啡——老奶奶听说我们是中国人后,说她最近通过收费电视迷上了中国古装电视剧,应该是宫斗题材。
我去了北东京,知道了我们之间的不同。我体会不到它的人民们的生活,但可以感受到他们的生活状态;我无法掌握它过去的变化,但可以通过各种工事和翻新瞥见它的未来。没想到的是,令我再次想起它的契机不是日本,而是柏林。是在柏林国际电影节看到的三宅唱的新片《惠子、凝视》。
故事的舞台就被设置在荒川电车所途径的荒川一带,岸井雪乃所饰演的小河惠子是一个荒川破落拳馆里的聋哑学生,而象征着拳馆前途的还有它的老板笹木克己(三浦友和)那逐渐衰败下去的身体。这部影片的故事用两句话就可以介绍完,因此也不存在什么剧透。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发生在国际大都市那不起眼角落里的,不起眼的人们的故事。
犹如影片中所说的:拳击手不能没有听力——不仅是裁判的判罚、对剩余比赛时间的提醒、教练的即时指导、也要顾及对手的脚步以及出拳的声音。我也同样无法想象作为导演的三宅唱在一部影片中不使用音乐:他是出了名的涉足日本hiphop圈的导演。2015年的《驾驶舱》拍的是好朋友rapper OMSB与bim以及beatmaker Hi’Spec 做歌的过程,更别提那部出圈的《你的鸟儿会唱歌》里那段三人在club里听 OMSB 唱歌的神戏、以及贯穿影片全程的 Hi’Spec 所制作的主旋律了。三宅唱的电影少了音乐,那将会是多么令人失落的事啊!
但《惠子、凝视》并不是没有音乐,相反、它无处不在。从开篇第一场拳击训练戏开始,惠子和训练师拳击手套的碰撞声就充满节奏感——它的律动不是南东京的陷阱或旋律嘻哈,而是老学校的 boombap。而我们耳聋的主人公就是通过身体来感受着这种节奏、来倾听着教练与对手。我们看到惠子如何在影片中保持着自己节奏打出胜仗、也看到她如何被不可抗拒的外来因素打乱了自己节奏而输掉比赛、直至最后找回自己的节奏重新踏上新的旅程。认真听!三宅唱的音乐已经透过惠子的动作渗透到了整部作品里!
回想起北东京的旅行,我更能体会三宅唱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篇幅来描写荒川这块土地和它的电车、楼梯、天桥、小巷。伟大的都市理论家亨利·列斐伏尔在去世前写的最后一本书题为《节奏分析》。不同于之前对空间政治的直接考察,晚年搬到地中海生活的法国老头第一次意识到了时间性是如何塑造了空间与人们的起居习作之间的关系、并如何谱写出了每个都市独有的日常节奏。而《惠子、凝视》本身就是一首独特的乐曲,你要听仔细三宅唱是如何通过天桥上的电铁、荒川的路面电车、拳馆的敲击声、日常的小动静、弟弟的吉他呢喃谱写出只属于荒川的都市旋律。因而,惠子的失聪变成了一种天赋、与荒川的律动所连接,屏蔽掉了那些“过于东京的”嘈杂声响——电车的轰鸣、上班族的谩骂、豪华大楼里的邀请,专心致志地与她的土地所共振着。想要与惠子交流、与荒川交流,你需要的不是说,而是用你的手、你的身体、你的舞步、你的拳击,用这一切发出声响,发出震动,直达人心。
2022年,荒川面临着更多的翻修,笹木的拳馆要倒了。笹木和他父亲的拳馆象征着的战后婴儿潮一代,生于战后,在60年代青春期的时候来到东京,像寺山修司笔下的拳击手们那样挣扎在这个迅速发展的大都市的角落里,在光怪陆离的冷战格局中试图找到自己的位置、引起他人的共鸣、达到跨越主体限制的交流、或者引领起一场革命。到了疫情爆发的这一年,笹木们老了、眼睛花了、耳朵聋了、很多人像寺山修司一样早就死了。荒川正面临着的改头换面是否预示着这些理想主义者们死后的未来?变得中产、变得精致、在YouTube做拳击教学、成为WWE一样的娱乐产品。在《惠子、凝视》里,三宅唱给出了他的答案。他拥抱变化:由女性、残障人士、少数族群(弟弟的女友)来接过这把大旗、用力出拳;他信任日常:土地与生活都会回到它的轨道,但都市音乐的多样性和独特性必须坚守;他坚持历史:“重要的是保持着自己的节奏、不要失去战斗的欲望“(笹木),即使是在没有观客的拳馆、也可以通过一块屏幕来传承代际间信念与执着。三宅唱说:“荒川就像是东京的拳击台一样”,而这片土地上的人就是东京的“下狗”,请继续凝视并倾听荒川的故事、以及许多许多惠子的故事。微小、缓慢、但稳固,让革命继续!
想引用三句话:1.布列松:正因为有声才能听到无声。2.塞克:Motion is emotion。3李小龙:不要去思考,去感受。
三星半。丧燃的日影永远比那些top250式糖水片更深刻也更治愈的一个原因:糖水片不必看前面多惨,最后一仗一定能赢,从此主角迎来新的人生。但我们分明知道,凡尘俗世,没有那么多大舞台的关键战役,我们更没有一定能赢下来的运气。比赛输了、武馆关了、会长老了、梦破灭了,人生还能过下去。武馆老板娘陪轮椅上的会长看完决战视频,合上平板,说,肚子有点饿了。输掉比赛的惠子如常打工,教后辈如何掖好被角,迎着夕光跑上河堤。不是英雄的我们,需要这样释怀的时刻,回到喧嚣市声与孤寂内心中,继续生活。无法通感听障的世界,但总能共情孤独与韧劲。不满在三宅唱还是过于匠气,才气不多,全片都没有灵光一现的惊喜。旬报最佳未免过誉,但健听女孩都能捞座小金人,那旬报十佳含金量还是远高于当下奥斯卡的。
核心表达是,拳击运动作为一种个体生命特殊又普遍自然化之存在方式,全然跳脱于成功励志学之外。三宅唱最挥洒从容之处是,在一片片暖意的晕黄灯照下,能异常流畅地把握住生命挥洒的节奏能动感,通透有风致,这不是简单地去戏剧化就能轻松做到的,绝对不能忽视一个状态连缀一个状态的结构是如何自然构建起来的。那些羸弱悲苦个体存在于世间之崇高之残忍的情境,惊天动地又寂天寞地,让人唏嘘怅惘又觉自是如此。值得起立鼓掌三分钟的大师级作品。
精确且内敛的无声孤独
惠子让我看到 打拳击可以不出于任何noble cause 不用像百元之恋需要一个爆发力强劲的腰腹力量来掌控我的生活 不需要啊荒野一样为了与人相连 我做这件事可以只是因为punch感觉很好 我所做让我赢的是“起床 出门训练 工作 睡觉” 没有那么多戏剧 没有那么多惊喜 当片中出现唯一一个可能是与惠子compatible的男性角色 而他在中途离开了 我就知道这不是普通带有强烈故事性的电影 我的生活 可以无趣孤独三点一线不被赋予伟大意义平淡卑微 但生活中的微弱细节还是让我感受到温度 不是符号学意义上的 而是真正人与人之间让你平静又拉你一把的东西 我或努力或放松过着我的生活 而活着这件事本身已经可以成为史诗/年度十佳之四
我们之所以能在这个对每个人都均等地赋予繁杂与宁静的城市中发现惠子,注视到惠子的身影,是因为她的比赛在拳击台之前就已经发生(高潮的重心不是惠子的比赛,而是注视正在比赛的惠子的“眼睛们”)。惠子在这片散落于远景镜头的城市的人群中,并非她成为了镜头的焦点,而是与城市的比赛中,不正对镜头的她眼中总有着坚定的前方,一如拳击台上的孤独个体。五十年前,寺山修司写下拳击台的彷徨之言:“明日必定有什么东西存在,但明日在何方?”当下,惠子的感官没有了耳朵,我们的容颜没有了嘴巴,但幸好我们都拥有眼睛,那个连接彼此通往明日、开启二十年代之现代关系可能性的共同器官。
4.5 从未如此静谧的东京,依旧微妙动人的三宅
一部主角是听障人的电影,却让我们聆听城市的声景;一部关于运动的电影,却让我们留意生活中的慢、弱与静;一部疫情时代非常当下制作的电影,却用影像的质地带人回到上世纪。
惠子不是真人的化身,三宅唱與岸井雪乃合力創作了一位,投射我們在疫情時的困境與局限的角色,她在日常生活中的遲鈍與無法察覺,日常聲音震動,唯有專注眼前,只有當下的狀態,身體的缺陷更成為當下我們的缺陷,我們可曾如此寂靜地面對過自己?「沒有人不怕痛,但拳擊讓我感覺到自己。」正拳擊和聾啞放大了身體感,三宅唱捕捉了在疫情時期的身體節奏,用一種具有觸摸能力的視覺與聲音設置,記錄下事實,沒有背景音樂,但有豐富細緻的聲音表現,超越敘述性的描述,是非理性的,非智力性的,深深地走入我們的身體,如果德勒茲說法是對的,那三宅唱同樣可以在一種色彩、一種味道、一種觸覺、一種氣味、一種聲音、一種重量之間,應該有一種存在意義上的交流,從而構成感覺的情感時刻。讓觀眾與銀幕共震,達到連結的可能。
安静而有力。最有意思的地方不在于赛场和拳馆,而是工作的那个小酒店,刷着马桶,掖着床单,以及惠子的对手穿着脏兮兮的工服过来问好。她们带着在赛场上获得的明显的伤痕回到日常生活,又带着生活里、工作上带来的看不见的伤痕返回拳馆。或许只有下了班坚持去训练的人们才能从这电影里体会到切身的一层意思。某种超越性的抵抗,一种接受俗常但绝没有被俗常化掉的抵抗,安静地抵抗,没有表演性的抵抗。
就像村上写道的主人公,惠子与拳击之间的互相吸引,就在于那是一项沉默寡言的运动(电影里也有类似台词)。无论是在陈年历史训练馆里,枯燥、单调、重复又有挥汗热血的撞击暴打声(首尾各有一场几分钟的固定长镜头),还是没有任何铺垫、直接出现的拳击场比赛较量,《惠子,看好了》都是一部安静,却充满跳动于体内的各种声响,日复一日小心翼翼去量测生活深度的电影。正如,也许惠子在紧张训练的余裕,喜欢在河岸放松,还有路道上出现的洪水季最高水位线标识,都不是偶然。拳击在《惠子,看好了》,变成了听障群体日常生活方式的一部分,是那些一下子看不到,被正常人所忽略的“人生深度”。三宅唱恰好就是一位擅长在日常里寻找韵律、节拍和美感的导演,而无论是比赛,还是人生,你总有一天会被打败的。作为观众,是有没有能力,去理解深度这东西的存在
虚伪且没有意义。
胶片拍出来了这个片子底层的气质, 没有热血,没有英雄。是千篇一律几点一线的生活。拳击是惠子凝视自己凝视生活的洞。在所有人都期待惠子能赢的时候,她输了。输才是对的,普通人的生活哪有那么多戏剧性的转折啊。当惠子站在河堤上遇到了赢她的对手,发现原来对方也是一个和她一样的普通人,瞬间释然了。只不过是赢了一次,只不过是输了一次。 珍贵的是拳击馆的日常,是和弟弟还有弟弟女友打拳时突然跳舞,是给指甲涂点颜色,是拳击馆老板送的帽子,是站在河边感受到莫名的痛苦,是有人无意识的救了你,然后又离开了。
4.5。影片的色调控制的极佳,不动声色中契合了人物那在冬夜里逐渐熄灭却又在不断迸发最后星火的内心。这片回答很多用言语无力表述的问题,比如为什么看电影:我厌倦了看一个惊心动魄的戏剧性故事,或者情深意切的表达某个理直气壮的观点,或者自诩为百分之百的现实还原,或者处心积虑的煽动奇观。我只想看一个我不认识但却渴望了解的人物或者环境和他们/它们内在的闭环真实,其他的都请从影像中退却。《惠子,凝视》和三宅唱的其他片子,都跳过了那些累赘的媒介而直指这个核心。
“去热血化”在现有的体育题材影片中也早已不新鲜了,何况这样的本子放眼全球也有过太多了吧,只是人物的职业背景不同,但同义替换总是奏效的,主题是共有的。我是真心不懂为什么国内在吹这位导演…
#72ndBerlinaleEncounters 平缓的、轻盈的、孤独的,故事发生在当下,又像很久以前。
柏林電影節。這是另一種型態下的東京,沒了燈紅酒綠,沒了繁華喧囂,甚至拍到遠景時,整個畫面都是灰藍色的。但就是這樣不溫不火的東京,才會讓我甚是想念。
直至影片最后一刻,当获胜者以日常生活中的身份出现在失败者的面前时,我们才明白,无论在赛场中多么激烈,回归生活后仍要被庸碌的人生所支配。赛场是理想、是寄托、是宣泄地,是自己选择的游戏。而生活只有生存一个主题。愿望中的世界很美好,但终究不是人人都能成为泰森、阿里。她是酒店后勤,她是建筑女工。在这里没有胜者、败者,只有贫穷与富裕,孤独与自洽。喧杂的城市背景音,裹挟着人们不断向前行。人们心中有火,却渐渐被生活浇熄。还会有更多年轻的面孔络续登上拳击台,而还有更多的人最终只能被淹没于生活的洪流中。
沈靜細膩而內斂,拳擊成了自己在疫情當下 在城市中保持生活節奏和寄託的方式,是每天克服與其他陌生人細微的溝通障礙後,能繼續安靜寫下日記內容的堅持。當惠子的日記內容就這麼重複著每一日的訓練,但有次平靜享受,成為她的生活寄託時,那種日復一日累積的力量,瞬間讓我淚目。導演能捕捉這個城市被人忽視的角落,每一處光影,每一種律動,每一種平凡生活。結尾台上對手在日常中以另一個身分跟她打招呼,互相鼓勵時,我不過一個酒店清潔員,你不過一個地盤女工。讓我想我drive my car中反覆引用萬尼亞舅舅裡的那句話,要活下去,要度過無數個漫長的白天與黑夜,活下去。感謝導演,對疫情時代的普通你我無聲而溫暖的慰藉。
任何热爱以(视觉和文本双重意义上的)“奇观”来制造所谓“戏剧性”的作者都应该来学习一下,怎样用影像的表现力去达成叙事层面的起承转合、人物情绪的跌宕起伏,言语的文本被消融到镜头诉诸的意义(以惠子与他人互动的几个桥段就勾勒出所处的环境和人物基本信息/性格),日常的静水流深被拍得余韵十足。从开场的练拳节奏即敲出本片独有的节奏——蓬勃而沉静,寂寥却有力,电车驶过的市井隆隆声,是无法直接沟通或倾听的人类孤独之声,然而也蕴含了每个清早醒来渴望为自己寻到努力奔跑的强劲脉搏律动,人物和影片本身获得了一致的节奏;在与惠子共同凝视的静谧中,我们看到更辽阔的世界。喜欢暮色街头的背影,拍糊的比赛照片,结尾逆光中的仰拍,以及拒绝来之不易的下一家拳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