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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街

大陆剧大陆2002

主演:叮当

导演:陈江

 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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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06-14 20:21

详细剧情

“女儿街”是一条店铺林立的商业街,店铺全是由一群三十岁上下的年轻女子在经营。《女儿街》讲述的就是这群自主创业的女人们的故事。

 长篇影评

 1 ) 人在那里认真生活过的地方,才是美的

《江湖儿女》,我觉得,代表国产片最高的审美水准。很多人的审美被新闻联播带偏了,觉得崭新的,巨大的,洋气的,才是美的。如果怀旧,怀的一定是(仿)古建筑。而我们实际生活过,和其实仍生活在其中的地方,我们人生的,以及历史的几十年,就被无视了。

今天某人作为一个画画的,跟我严肃地讲了另一个观念:人在那里认真生活过的地方,才是美的。

不要无视那些日渐破败的房子,那些没有设计过的野蛮生长的街道。对于一个画画的来说,整齐如一的大街,大楼光亮的玻璃幕墙,真的是一无可画,根本比不上小巷里晾着衣服的竹竿,沧桑的却贴着新对联的木门,花开得生机勃勃杂乱无章的小花园。世界的丰富,本在细节之中。我们只是觉得它们代表着穷和土,所以就认为它们丑,就像胡锡进那样,说电影是臭豆腐,是灰暗视角,这是不公平的。胡的话体现的只是他本人的心灵的贫乏。

《江湖儿女》如果只到巧巧在新疆的深夜下车,很孤独,很悲伤,很危险,但是她认为自己看到UFO,她笑起来——如果只到这里就结束,我大概会给满分。

后面的不好在于,我不希望在发挥得那么好、充分展示出她的情商和智商的前提之下,巧巧又变成一个守旧的女子,守住前情郎一个破破烂烂的麻将档的遗产,十几年弹指一挥,就这样虚度了。巧巧不该是这样的。

遗憾归遗憾,巧巧有好几个细节我都惊为天人。

看到赵涛的脸,你老是觉得在哪里见过她?她的脸有所有那些我们认为是普通人的特点,但同时又是颇有识别度的。那是一种端正的不脱离人民群众的好看。我看完电影之后,把她的演技和脸在心里过了一遍,觉得巧巧这个角色,我唯一想到也能演的,是巩俐。

土帅土帅的。煤矿区大哥的女人,关键时刻就是这么飒。

赵涛和廖凡在奉节的小旅馆里重逢的一场戏,是可以拿来作为经典,将来在课堂上一代代研讨的。场面十分尴尬,女方镇定,男人软弱却又不是全无良心。这里演出的是人的同理心。

爱情失去,尊严和互相帮助的情谊还在。跳火盆是神来之笔。

赵涛的演技,有一处特别打动我。那是2018年的重逢,廖凡坐在轮椅上,问:对我还有情谊吗?赵涛在他后面推着轮椅,摄影机给她的侧脸一个大特写,她的上眼皮非常剧烈地颤动,然后她用貌似平静的口吻说:“没有了,就是江湖情谊”(我记性太差了具体的台词一定精彩很多)。就是那个眼皮颤动,面无表情,展示出她在克制内心特别激烈的情绪。从她的那个表情,你可以体会到,她还是爱着的。太厉害了。

徐峥在火车上的表演也颇能让人会心一笑,坐过绿皮车的人,谁没见识过这种一上车就自来熟、爱吹牛的小人物。

电影最后的镜头,巧巧在监视镜头的低画质里的无助身影,虽然是玩了一个小技巧,却是非常好的。

贾樟柯回应胡锡进,说:真相是最大的正能量,见不得真相和真话的做法,是负能量。熟视无睹,充耳不闻,所获知的不是真相和真话,最终会成为最大的负能量 。很棒的回复。

排片很少,南京好像只有两个电影院的小厅放。想看的朋友要抓紧了。并不苦闷,很多地方让人笑得前仰后合的!

 2 ) 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最后一个镜头放完,白色字幕游上幕布的时候,我第一个想起的是放映厅外入口贴的一张《黄金兄弟》的海报。钱嘉乐导演,郑伊健和陈小春主演的港式“江湖片”,前一阵旅途中曾看过预告片,一帮年已半百的阿叔们挥舞着旧时热血,大声嘶喊着“快来看!哥几个还没有老!老兄弟们还可以打,新武器、新桥段我们也会玩!”这部电影目标明确,就是要榨出“古惑仔”时代的剩余价值。虽然江湖已成过去,昔日的大哥重回舞台中央,多少总要给几分薄面吧。

然而,如今已经连后古惑仔时代也已经称不上了,香港黑帮电影如同史前怪兽,只剩凶猛辉煌的传说,唯一保持神秘尊严的办法不过是将森森白骨供在博物馆里供人怀想,若是强要穿回旧日衣衫,凭着从前口令去认领旧人,只能落得个应者寮寮口碑砸锅的尴尬下场。如同斌哥十八年后从奉节重回山西。江湖已经不再是那个江湖了。

经历过建国初三十年的清洗以后,中国社会原本无所谓“江湖”一说的,是武侠小说和香港电影让这两个字加粗镏金,大放了一番光彩。斌哥的大哥作派都来自对港片情节的模仿,电影里有一帮男丁穿着黑西装白衬衫正襟危坐看港片的镜头,其虔敬今天看来十分可笑。在彼时,除了斌哥,全国各地不知道有多少年轻男孩做梦都想成为周润发。

想起我的一个中学同学,当年的小镇“大哥”。

个子全校最高,生得英俊潇洒,篮球场上叱咤风云,录像厅里醉生梦死,虽然学习成绩不好,但是为人最重义气,是毫无争议的小镇“一哥”。当时小镇上有三个中学,有一回几方混战,各个方面都有他的关系,不好厚此薄彼,他不能出面,叫我们的同学出去报他的名字,对方一听说是他的人,马上放下武器,立地言和。其名号之响可见一斑。

关于他最为浪漫奇情的一个传说是他与校花的恋情。校花家里是县城的,自幼习舞,气质拔群,我至今仍记得当年元旦晚会上她一身淡蓝纱裙独舞艳惊四座。英雄配美人,大哥配校花,都是标准的人间佳话,羡煞众人。据说大哥曾送给校花一把精美的匕首,要她用来防身,所防之人正是大哥本人。女友美貌如同超凡出尘的月下仙子,大哥生怕自己青春热血把持不住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因此特赠宝刀一把表明决心。当时听了这个传说以后简直要为大哥的翩然风度所绝倒,既有一统群雄的战斗力,还这么温柔款款,细心体贴,无疑是乡土偶像少年的典范了。

当然,这段佳话后来并未开花结果。校花后来飘然无踪,大哥倒是在同学群中十分活跃。前两年刚入群时第一时间便去点击头像大图,那年的黑马王子没有扛过岁月的荼毒,发胖了,难免也有点油腻了,发际线也在鸣金撤退,整个人暖胖喜气。虽然飒爽英姿不再,但是依旧讲义气和热心肠,是个平安富足的小生意人。唯一不变的是,他依旧爱打篮球,不知他在母校球场上跃动时,是否有人知晓他从前做大哥时的光辉事迹,也不知他会不会跟年轻人们讲起当年的往事。

斌哥远不如我同学那么自甘平凡,他即使中风以后如同老狗一样被扔回老家,仍然要争那一口气。只可惜,从前的大哥余威如同一个陈年账户,十八年已挥发无形,通货膨胀,折旧损耗,坏账损失,汇率贬值,时间的蛀虫做空了他的积蓄。

当年,他们用脸盆喝酒,五湖四海,豪气干云,后来,他们只能用它来跨火盆,去晦气。没有了黑西装白衬衫观看《英雄本色》的庄严郑重,没有了枪,没有鸽子,没有血。有了手机,每部手机都有一个摄像头,每个人随时都可能被镜头凝视,成为粗陋影像的主角。斌哥成了小视频的主角,输给昔日压根看不上眼的路人甲,在镜头凝视下蜷缩成一团滚下轮椅,失去最后的阵地。

自古美人与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吴君如的《金鸡3》里也有一个类似的角色,张家辉饰演的大哥从狱中出来,被一个崭新的世界打得措手不及,他从前的女人阿金则成了他的靠山,他在各种慌乱与不解中喃喃念叨着“世界变了样”。全世界的大哥都不合时宜,殊途同归。他们不明白,只有“利益”才是永远的大哥,钱在哪儿,人在哪儿,财尽,则人散。

每一个真正的大哥,即使不做大哥好多年,都是无法被“企业化”的。

其实斌哥离开大同的时候已经两手空空,回来之后情况更坏,账面已经赤字。同样的人,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场景,他已经是坐在桌角的那一个,甚至还要靠巧巧砸人茶杯来为他出头。如同年轻时她嗔笑的那样,他成了她的家属。

他始终把她当一个小挂件,一个知冷知热知情知趣的附庸。

他希望她恨他,只要她对他还有情,他还是大哥,她手里的一切都是他的,她这些年苦守寒窑,都是在为他打江山。现实很残酷,她并没有把这一切拱手相让,甚至已经把他排除在江湖之外——他已经无法像年轻时那样一拳捣破车玻璃,他连直立行走都已经无法做到。

他心存侥幸想在她这儿保留一点过去的秩序,然则已经不能了。他们之间那些粘连的感情已经随着他的负心成了永远的过去,然而在她心里,一起喝过酒,一起打过枪的江湖情义永远都在。对于斌哥来说,这是最辛辣的讽刺,最无情的颠覆。

在那个绝情的奉节雨夜,男女之情已经断了个干干净净。

世上女子重情莫过于巧巧这样了。你发达的时候,她不过是想着床头桌前三餐一宿相扶相守。你落难,她勇敢地扛起责任,哪怕身陷囹圄。你背叛,她也只是要听你大大方方当面说清楚而已。千里走单骑重庆寻夫,明知道他已经变心,她还要使出“我偏要勉强”的倔强。只是一个女人,一无所有,拿什么去撬动似铁郎心。想当年一个兴起要去呼和浩特吃烧麦,不过撒娇一句就搞掂的事情,而五年牢狱身单影只囊中空空,只想要一个着落,四面突围只能得来一句“不方便”。花前月下小甜甜,事过境迁牛夫人。心已变,复何言。

最令我感动的是远去新疆的路途中那个无名小站的飞碟。

遭遇情感绝路的女人想要放逐自己,贸然跟着火车上认识的男人去往最遥远的边疆,得知对方是个骗子以后,也只是轻轻一句“没关系”。然而,即使随波逐流,不论如何自轻,从不还价,也没有路。她毅然下车,独自走进茫茫荒野。而一旦决定要自己走,即使无边黑暗,也会有一线亮光。

当巧巧独自走下火车,一整个严丝合缝的黑暗宇宙扣在她面前,一个囚徒,无处可去。可是黑暗重帷被掀开,一颗流星划破长空,满天繁星,每一颗如同一个拳头,重重地砸在心头。放下吧,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一座城,一段文明,都可以成为水下遗址,何况是一段感情。那些过去的岁月,恩与义,情与仇,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于是,一个无情有义的大姐大诞生了,坐上了大哥当年的席位。

他们成了同行,更加不能谈感情了。同一个坐标里,他堕落得不堪收拾,而她,不可同日而语。

他咬着牙,瘸着一条腿,路都走不利索,但是一定要走。要留给她一个背影。走咧,不再依靠你,也不再拖累你了。既是同行,他不能让她看轻了他。而她,也不去追,只是走到门口往他离去的路上看了两眼,默默地回到屋里,靠在墙上低头沉思,不知心恨谁。

出了电影院一想,这个题材实在是太难拍了。一个灰扑扑的前朝大哥的红尘旧事,一个三线小城市老板娘的成长史。没有故事,只有情怀。依旧是各种贾氏元素的重新组合,山西、70后爱跳的迪士高、衰落的煤矿、关公、三峡、奉节,用重油重盐下重料炒出来的一碗平民吃食。无妨,江湖儿女哪个不是重口味呢。

电影中的很多画面是导演在十几年前就拍下的素材,在流水汤汤的年月里,剪下一段保存下来,有待来日按图索骥还原旧址。贾科长一直在重建这座回忆城,具体而微地,熟极而流地。全片弥漫着这种文学之美,放弃对感官的正面攻击,以文学的怀柔,触发观众共有的时代记忆,凭着物伤其类的伤感,斩获共鸣。

关于导演爱老婆这件事,在我儿女情长的感性认知里,一个男人发自内心地长久地爱着他的爱人,用他最擅长的笔法,调动他所有可以掌握的资源,将她的容颜镌刻在荧幕上,有什么不好。赵涛是他的电影语言谱系里拎出来的一个活体符号,是他的电影情结里的观音三十三应化身,他犯得起这个“错误”,她也当得起这个缪斯。老贾的任性,又何尝不是一种江湖儿女情。

 3 ) 江湖儿女 ,浅醉一生

By艾晨

有道是“江湖义气少,儿女情长多”。《江湖儿女》戏如其名,以江湖事,说儿女情。从2001年到2018年,从大同到奉节、新疆,再到大同,贾樟柯在这个横跨十几年的故事里,想说的不是男主角斌斌的“落魄江湖载酒行”,而是女主角巧巧的“谁怜流落江湖上”。这一男一女两种江湖,不管情多深、憾多长,最终都被淹没在了时代的浪潮之中,徒留一地唏嘘。

江湖是什么

2001年,大同。彼时,巧巧是模特,斌斌是大哥。小镇不大,大哥的风光却不小。巧巧每日跟着斌斌混迹人群之中,听着巨商的巴结、小弟的簇拥,想的却只是买个房子有个家。那时候,斌斌看着《英雄好汉》,双眼里一片狂热,可万万没想到,转眼就被莽撞少年误伤了腿。就是在这时,电影里第一次出现了“江湖”这个词。在火山边上,斌斌教巧巧拿枪对着远方,对她说:“现在你也是江湖中人了。”巧巧嗤笑斌斌电影看多了,如果那时她能预知后来发生的故事,或许就不会有这种嗤笑。

后来,巧巧为了救被围殴的斌斌,在闹市之中开了枪;又为了保护斌斌,被抓坐了五年牢。这五年里,巧巧的父亲去世,斌斌却一次都没来看过她。出狱的时候,斌斌也没来接巧巧,他早已离乡去了奉节。于是巧巧追寻着斌斌的踪迹,一路折腾,到处辗转,被人骗也学会了骗人,终于成为了斌斌当初说的“江湖中人”。她知道斌斌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她想要的也只是斌斌亲口对她说出那句话。可是在奉节的小旅馆里,斌斌却对巧巧说,什么江湖,我不在江湖了。

电影里第三次出现“江湖”已经又是多年以后。心伤之余,巧巧离开了奉节,兜兜转转回到大同,成了麻将馆老板。她去车站接回了双腿残废的斌斌。还是那座火山,还是那两个人,可是风景依旧,人事已非,这时候我们听到的,是巧巧对那个教会她“只要有人就有江湖”的斌斌说:“没有感情也还有义,但你已经不是江湖中的人了,你不懂。”

所以江湖是什么?斌斌心里的江湖是二哥的忠肝义胆,小弟的前呼后拥,是有钱有势,一呼百应。可是巧巧不一样,她心里的江湖是一种情义,认定了就是认定了,不管隔了多少年、走过多少个城市、换成什么样的身份,都不会改变。

谁在江湖

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是到底是谁在江湖之中?是为了出头就砍人、杀人的莽撞少年,还是放不下尊严,想要东山再起的落魄大哥?是那些走南闯北、坑蒙拐骗的男男女女,还是奔波流转、执迷不悟的那些女女男男?

巧巧一开始并不觉得自己是江湖中人,她在乎的只不过就是斌斌而已。那时候,斌斌就是她的江湖,出入相随,来去同伴。她喜欢这个江湖,在这个江湖里,她出入有人接送,来回有人问候;在这个江湖里,她说想吃烧卖,斌斌就愿意为她驱车几百里,又在她说不吃了的时候没有半点责怪;也是在这个江湖里,她可以期待有个家。

可是从闹市鸣枪的那一刻,两人开始走向陌路。斌斌远去,巧巧却踏入了更大的一个江湖。这个江湖里有骗子,有情敌,有心虚的老板,也有吹牛的乘客。在短暂的狼狈之后,巧巧就迅速适应了这个江湖。

反观斌斌,在鸣枪之后就逃离了他所眷恋的江湖,成了一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他躲着巧巧,不只是因为心中有愧,更是因为不想让巧巧看到在江湖之中如此狼狈不堪的自己。昔日的麻将馆还在,热闹没了;为他鸣枪的街头还在,情义也没了。就算后来他又回到了大同,最终还是留下了一句“走了”消失不见。

还记得当初巧巧和斌斌第一次去火山边的时候,巧巧问:“你说火山灰是最干净的吧?”斌斌说:“有可能。”巧巧又问:“经过高温、燃烧,烟灰不就是最干净的。”斌斌却说:“这鬼地方,成了炮灰也没人知道。”巧巧很不解:“你有枪,还怕别人把你灭了?”斌哥说:“有枪的人才死的快。”看完电影你就会发现,这段对话其实早早就暗示了结局。火山就是江湖,在这个江湖里,斌斌最终成了炮灰,巧巧却经过高温、燃烧,成了最干净的火山灰。

江湖里什么最重要

在《江湖儿女》里,斌斌喜欢看《英雄好汉》,对他来说,在那个打打杀杀的江湖里,充满了义薄云天的豪情,这是他觉得最重要的。那时候他还没意识到,他所理解的这份江湖豪情其实是十分荒诞的,这种荒诞体现在昨天还是兄弟,今天就可以欠钱不认账;昨天还在推杯交盏,今天就被想出头的小年轻捅死街头,落得一个坟头蹦国标的下场;昨天还前呼后拥,今天出狱却冷冷清清,没人认领;昨天还恭恭敬敬叫你斌哥,今天就百般奚落,丝毫不留情面。

而昨天和今天之间,不同的就是一个“势”。这个“势”是最重要的,也是最脆弱的,斌斌所幻想的江湖豪情,全都是用它换来的。一旦他失势,这个江湖里的一切就会离他远去。所以我们能理解为什么斌斌失势后去了奉节建发电厂,他嘴里说的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心里想的是有天再次荣归故里。这也让人想起《英雄本色》里的小马哥那句话,“我等了三年,就是想等一个机会,我要争一口气不是证明我有多了不起,而是要告诉别人,我失去的东西一定要拿回来。”斌斌对江湖里的一切太过眷恋,可是他并没有等到那个机会,有的依然还是狼狈和不堪。

可是巧巧不一样,斌斌的江湖是排场,巧巧的江湖却是胸怀,是情义。对于她来说,是这份情义让她当初义无反顾地替斌斌顶了罪,也是这份情义支撑着她一路追寻。《喋血双雄》里有句台词:“我们都已经不适应这个江湖,我们都太念旧。”可是在《江湖儿女》里,恋旧的巧巧反而成了最适应江湖的那个人。因为恋旧,她去奉节找斌斌,她知道斌斌有愧于她,并不想为难他,只是想要一个结束来抚慰自己;也因为恋旧,她跟着家里只有一个小卖铺的陌生人去了新疆,想要有一个新的开始;还是因为恋旧,她又回到大同,接纳了半身不遂的斌斌,并最终原谅了他。

江湖人,江湖见;江湖事,江湖了。当巧巧在台下跟着唱“有多少爱可以重来”的时候,或许仍在编织着一场海市蜃楼,可是当千帆阅尽,在经历过无数人和事之后,她已经很清楚,不管是她还是斌斌,每个人都被困在了各自的江湖里,一天一天浅醉一生。

后记:

18号大光明映后,贾樟柯来到了现场。他说他在《江湖儿女》里分别用了D V、胶片机等六种拍摄设备来记录这个故事。不同的介质,意味着不同的时间变化。戏里戏外转瞬都是十几年,戏里的人被推着走过大江南北,戏外的人也被推着走过春去冬来。从这一点上看,《江湖儿女》既是贾樟柯个人的点滴过往,也是“整个时代的影像记忆”。

2018年9月21日

 4 ) 廖凡演出了荷尔蒙消退的过程

看完《江湖儿女》,在豆瓣上看到一条评论,说廖凡是“葛优之后最好的中国男演员”。

是不是最好,我不敢说,毕竟“文无第一”,但我知道,在中国,“第一”着实像个魔咒,不管是行业内排第一的企业,还是排第一的人才,都要面临更多的质疑,更多的波折。

我倒宁愿,我喜欢的演员,就悄悄地演着,悄悄地好着,最好是那种别人都看不出来的好,就好给我看,给一小片不动声色的知己看。

但《江湖儿女》里的廖凡,的确太好了。他的好,是那么明晃晃地摆着,想让人看不见都不行。

▲喜欢这个角度下的廖凡。

尽管,这部戏,其实是“江湖女儿”巧巧的成长史、放浪记、离散诗篇,由她的成长史和放浪记,牵扯出十七年的人间关系,江湖离乱,时间燃烧然后留下灰烬的过程。赵涛的戏,自然占了比较大的篇幅。

赵涛也的确好,因为她就是巧巧,巧巧就是依照她的样子写出来的,没有她,某种情境就不成立,没有她,一些因缘的线头就扯不出来。她在电影里的形象,就像西北石窟里的那些菩萨,眉眼神情,都是照着某个供养人来雕刻的,有真实的拙朴,真实的娇俏,甚至真实的嗔怪。

那个身在敦煌或者凉州的供养人,凭借这个形象,在历史上留下了印记,而这个菩萨,也因为有肉身的滋养,从成千上万个菩萨中跳脱了出来。这是互为因果,互相滋养的事,所以,那些说赵涛不好,导演就知道用老婆拍电影的人,都是没有原创经验的人。

▲赵涛在这个电影里的很多瞬间,让我想起日本那位拍了很多复仇电影的梶芽衣子。

但廖凡依然很好,而且不可思议,他的好,他的不可思议,在于他在银幕上,再现了一个过程:人的荷尔蒙是如何消退的。

对,不是人衰老的过程,而是荷尔蒙消退的过程。衰老已经很难演了,但也不是没有秘诀,演员的力量达不到,还可以有化妆、灯光乃至后期,甚至通过搭档的帮助来实现,一个四十岁的演员,对着强行扮老的三十岁女演员喊一声“妈”,无论如何也让人不忍心,还怎么深究下去。

有些人演这个过程,也算很成功了,但面容身姿老了,眼睛却没有老,眼睛还是精光灼灼的年轻人的眼睛。只有极少数人,能把这个过程,演得有说服力,从里到外,都慢慢变灰,慢慢失去生机。

廖凡却演出了一个更复杂、更让人惊叹的过程:荷尔蒙的消退。这个故事的时间跨度,其实很有限,从2001年到现在,十七年而已,并不算长,要在这样一个时间跨度设定里,表现出程度并不严重的衰老,已经像在掌心跳舞,更何况,还要表现出程度非常严重的荷尔蒙消退。

▲斌哥曾经是场面中人。二勇进场的那一段,那种很显眼但貌似不以为意的排场,还有双手合十向周围人示意的动作,都特别准确。

但廖凡扮演的斌哥,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像加了特效一样,一点点褪色,一点点颓丧下去。他慢慢地失去了对人、对世道的信心,对人生的勇气。起初,他还有一点脆弱,还依仗着这种脆弱,向巧巧撒娇,向旧日兄弟们试探,后来,连脆弱都没有了,因为,脆弱似乎还是一种呼喊,一种告白,一种有待接受的电波,但呼喊无人接收,告白没人倾听之后,脆弱的功能就消失了。他就那么彻底废了,就像岩浆变成灰,树木变成烬。

斌哥刚出场的时候,是大同的地头龙。他在棋牌室、KTV、迪厅活动,看场子,维持秩序,调解纠纷,也必然要放点贷。但他们不甘心于此,他和他的兄弟们,对自己进行了升级。升级就要进行学习,他们的学习方式,是看香港电影。

八九十年代的香港电影,到处都是英雄传奇、枭雄生平,周润发、万梓良、李子雄、刘德华、狄龙,还有后来的郑伊健、陈小春,就在这些传奇里来来去去。斌哥和他的兄弟们,就仿照香港电影,在大同搭建了一个江湖。

剧中有一幕,他们聚在一起,看周润发、万梓良和刘德华主演的电影《英雄好汉》,尽管是在屋子里,他们还是认真地穿着黑西装、白衬衣,打着领带,有人还戴着白手套,在屋子里的墙上,贴着“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样的字。

▲豆瓣的这张剧照后面,都是夸廖凡的。这一幕是整个故事里,让人印象最深刻的几个瞬间之一。请注意坐在前排的这个小伙子手上的白手套,是啊,做戏就要做全套。

那个时代,是容得下他们的。那个时代,识别系统还没有建立起来,人们不知道怎么分辨流行乐和摇滚乐,也不知道穿西装要不要剪掉商标,不知道喝红酒到底要配什么菜,更不知道怎么识别一个边缘人群,以及如何对待他们。

他们的规矩,甚至情义,都带有混搭色彩。他们把香港电影里的江湖规矩,和古老社团的规矩,乃至佛啊道啊的规矩混搭在一起,形成他们的一套仪式和相处方式。例如向人行礼的时候,双手合十,掌心微空,例如把几种白酒拼在一起,喝“五湖四海酒”,在迪厅里看国标,在葬礼上表演国标,大哥在葬礼上上香的时候,小弟们在身后列成几排。

那个时代也容得下斌哥。廖凡演的斌哥,精悍结实,身体硬得像一把紧绷的弓,皮肤深棕,头发黑亮,贴着脑门,是那种精力特别旺盛的人才有的头发,眼睛里有灼灼的精光放出来,喜欢穿深色的衣服,走路的时候腰杆挺直,又带点警觉,像一头随时准备捕猎的野兽。

▲二勇葬礼上的斌哥和巧巧。巧巧后来给勇嫂放下一摞钱,说是斌哥和她的心意,看钱的厚度,该有二十万吧,在2000年代初,那是一笔大钱。

他常常面无表情,但面无表情不等于没有表情,他的表情都是藏着的,或者说,是区别对待的。在外人面前,他深藏不露,不给表情,在兄弟们面前,他会带上一点表情,在巧巧面前,他会有更多表情。身边人的亲疏程度,是依据给出表情的多少来区分的。

他也非常笃定,心里很踏实,知道自己的根有多深,枝叶能覆盖多大面积。调解老贾的借款纠纷的时候,他手底下还在忙着自己的事,只给点余光给他们,到了节骨眼上,搬出关二爷来,事情就了了。他在迪厅里见二勇,听二勇诉苦说有人造谣他的楼盘闹鬼,听完了,他似乎就有数了,知道是谁做的,自己又该怎么解决,马上应承下来。

甚至还有人袭击他。那样郑重其事的袭击,简直是一种抬举,是变相地承认了他的权威。后来的时代,不会袭击他,只会羞辱他。

就在时代摸着石头过河、建立自己的识别力的空档,他们有了一点空间和时间。

然后,因为持枪事件,一切急转直下。等他出狱之后,他已经全盘皆输,尽管他还念叨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许用不了三十年”,但他拥有的已经全部被夺走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其实他没有错,只是时代把大门关上,把空档封上了。

▲人一生有几个决定命运的瞬间,在电影里,也常常会有这种“命运的时刻”。斌哥和袭击他的小伙子的这个照面,这片刻凝视,也是一个“命运的时刻”。

在“企业化”的时代,一切都变了模样,即便还是巧取豪夺,但都变成利益的来与去,他踩空了几年,就跟不上形势了。摄像头的时代,一切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都被严密监控,神秘感是多余的,情义也是多余的,他的价值就在于那些情义、规矩、神秘感,这些事物没有意义了,他也就没有价值了。

也许,时代根本就没有变,一切照旧,是他变了,他的荷尔蒙分泌越来越少了。他可以去适应新形势,但荷尔蒙的减少,不够给他提供燃料了,他也可以重新寻找价值,但荷尔蒙的分泌不足,让他丧失信心了。荷尔蒙的减少,让他从狼变成了狗。

廖凡表现的就是这样一个过程。就是一个人在时代和时间的双重作用下,荷尔蒙的消退,这种消退,是生理性的,更多是精神性的。他居然把这样一个又有生理性又有精神性的过程,给演出来了。而这,应当是不可能的。

在奉节的小旅馆里,和巧巧见面,他尴尬、喏喏、前言不搭后语,想说谎,却连说谎的气力都没有,当巧巧起身走开的时候,他的手指浅浅地弯曲了一下,却终归没有攥成拳头。

▲斌哥和巧巧在奉节的小旅馆里相遇。下一个镜头,巧巧起身,斌哥无力地弯曲了一下手指。大家肯定很奇怪,为什这个房间里有三张床,因为巧巧没有钱,只能买得起最便宜的铺,三张床的房间,要比标间便宜多了。

重返大同的时候,他形容枯槁,头发稀疏,医生给他做针灸的时候,可以看见他的白发。

巧巧棋牌室的男孩给他送上饭菜的时候,他怒喝着“什么规矩,先上主食再上菜”,已经非常心虚。

巧巧让半身不遂的他“滚出去”的时候,他挣扎了几下,却没能站起来,再坐起来的时候,满脸通红,额头上有青筋暴起。

男人是如此脆弱,但在大时代面前,谁又不脆弱呢?

▲后半段的斌哥,给人的感官刺激少了,但这却是廖凡演技爆发的时刻,暗暗的、不动声色的爆发。

他再也没有表情了,哪怕是对亲近的人,也没有表情了。他的魂被抽走了。以前是藏着,现在是彻底没有了。但藏着和没有,是不一样的,他精细地表现出了这其间的差别。

而且,丝毫没有演的痕迹。当过话剧演员的人,因为是在舞台上,要放大自己,才能让别人看到,所以往往有着夸张的表演和台词,不论演什么,都会过于郑重,都会留下痕迹。出身于话剧世家,自己也演过话剧的廖凡,却没有痕迹。

他让我们看到并且相信,斌哥或者他,就是那样,一点点失去了生命力,失去了勇气,失去了信心。

这个故事于是就可以汇入“贾樟柯宇宙”,被封存起来。因为,贾樟柯的电影里,有那么多对往日的追怀,对时间流逝的感叹,对流散的无奈,但往日之所以那么值得追念,不是因为那段时间特别美好,而是身处那段时间的人,有充足的荷尔蒙。

▲喝“五湖四海酒”的片段,是最早放出来的。这个片段,在故事里,属于“记忆的夏夜”,人生的高光时刻,在故事最后再度回想,让人万分惆怅。

斌哥这条线的故事,也让我想起韩国电影《薄荷糖》,斌哥和薛景求演的金永浩,到底做错了什么呢?也许什么都没做错,只是生命激情消退了。而他们身边的人身上,也在发生同样的事。

即便枪击事件没有发生,奉节小城没有被水淹没,不明飞行物没有从乌鲁木齐的天空飞过,摄像头没有密布在大同的每个角落,斌哥和巧巧,也都注定要坠入沉沉暮色。

这才是人类永恒的故事。

 5 ) 儿女江湖——江湖的失序与迷茫的坚守

本片中文名称是《江湖儿女》,按照贾樟柯的讲法,背后有三个原因。首先跟费穆导演有关。他在2010年拍完《二十四城记》之后想要拍关于上海的历史纪录片,就去香港采访《小城之春》(1948)的女主角韦唯女士,从她口中得知费导有一部筹拍于1949年左右的的遗作(后于1952年被朱石麟和齐闻韶(原片编剧)搬上银幕)。虽然贾樟柯在一次采访中说,采取同样的片名是向费导致敬,但后来在《电影手册》中坦陈,自己“忘了那部电影的故事,但记住了这个片名。‘儿女’好理解,‘江湖’这个词可能很难翻译成外文,江湖意味着险恶的冒险旅程,复杂的情感经历,秩序之外的世界,规则之外的情义。那拍电影呢?我想我们也是江湖儿女。”这也就引出了后两个原因,与贾樟柯当下的处境和过往的经历有关。一方面,贾樟柯认为江湖是处在正常社会秩序之外的边缘社会,而自己所坚持拍摄的独立电影在行业中有着同样的地位;另一方面,之所以片名比故事本身更让他难以忘怀,是因为这几个字触动了他对过往的怀念和理解——他自己小时候的生活中是有很多大哥的,自己也是受到当时港台电影的很多影响,一直有武侠情节。

贾樟柯这样的解释容易造成的误解是,《江湖儿女》的重点是‘江湖’,但在实际电影叙事中,儿女和江湖是两条互相支撑的脉络。江湖和儿女分别表现了各有正反两个面向的两套逻辑,且双方又要在对方中毁灭与生成。江湖,有序时表现为义,失序时表现为利/力。倘若不是独闯江湖,那么身在江湖就必定有自己的帮派同党,有内(内分长幼)外之分(外人不必然是敌人,比如本片中警队的队长,他在二哥遇刺和斌哥还乡两次探望期间,衣着上表现为自己人,语态上则故意显得很仗义)。所以,义也会分别被修饰为忠义和侠/仗义。而在影片中,江湖的解体便是从这两个方面开始的。斌哥自己是个仗义的人,在二哥出事之后和巧巧一起拿出不少钱给二嫂,所以他自然也期待自己的人是因为义气而聚在一起,因而他带着兄弟们,背依“其利断金”,坐观《英雄好汉》。而贾樟柯通过影像对这两个意象的解构恰揭示了他心中的江湖渐渐走向失序的原因。《周易·系辞上》讲“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其中,‘利’表锋利,与兰嗅一外一内,皆是同心的结果,这正是斌哥想要为自己打造的江湖。结果斌哥入狱后,树倒猢狲散。其利断金的实质反而成了以利相交,利尽而亡。而二哥的死,斌哥两次被黑,都是因为新人要出头。他们的方式过于野蛮,纯靠蛮力,毫无规矩,就像当年疯狂滋长的房地产。所以在影片最后,当斌哥出走时,这倔强似乎在呼应小马哥(片中多次出现的背景音乐正是叶倩文为《喋血双雄》演唱的《浅醉一生》)的江湖至理,要争一口气,要把失去的东西拿回来,但是在一个内以利相合,外以力相交的江湖中,他已经失去了建立秩序的基础。

斌哥这帮人,作为一个特定的帮派,与之相对的是其他帮派;所有的帮派加在一起构成黑道,而与之相对的则是白道;黑道和白道共同构成了社会,而与之相对的则是家庭。贾樟柯没有像片中客串的另一位导演那样去演绎老炮儿为小炮儿立规矩的故事,也没有像他喜欢的黄飞鸿和小马哥那样让江湖中人维护本应是白道应该维护的秩序,这些根本不是贾樟柯的人生经验 和想象力之所在。他是一个在蛮荒而疯狂的年代努力将自己从小县城甩入都市后的返乡之人。他的怀旧和哀思,在江湖中受的伤,可能只有在家庭/爱情之中才能得到关爱、理解和慰藉。贾樟柯说,自己在拍摄电影的同时中不但去回顾了自己十几年用不同设备拍摄的各种影像,同时也渐渐反思自己的经历,理解了周遭最近的人。按照他这个讲法,我们看到,时间一方面体现在拍摄技术上,从数码影像,到胶片,手持,网络直播,实时监控,另一方面就体现在巧巧这个角色的成长,具体说来,是贾樟柯理解的巧巧的成长(与此相对,斌哥的时间观中只有有序与失序两个节奏,如同钟摆,就像贾樟柯自己的影像中所执着的过往和当下)。

巧巧代表了儿女这条脉络,其有序时表现为情,失序时表现为欲。理解这一维度走向失序的过程是理解这个电影末段的关键。按照斌哥在奉节的解释,他自己出狱后被小弟们抛弃了,所以他以同样的方式去理解他和巧巧的关系。可能江湖的坍塌让他自觉被世界抛弃,在抽象而强烈的抽离感之中已经无力去体会一个为我坐牢五年的巧巧与一帮入狱之后便弃我而去的小弟之间的区别。他一心想着在江湖中再闯出一片天地,再杀回去,把自己失去的东西拿回来。所以当巧巧为情南下寻夫时,她并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只能为义北上的大哥,也并不知道,因为自己从未踏足江湖,从未被失去,所以没有被拿回来的必要,更因此在斌哥那里没有意义(当然,后来有意义了,因为斌哥腿脚不便之后,她是斌哥觉得唯一不会嘲笑他的人)。倘若当年为斌哥开枪、此刻请斌哥返乡的是马仔,或许情况会完全不同,因为这说明他的江湖还在。类似的是,巧巧起初也是不理解斌哥的,她既不认同江湖的道理,也不愿意在江湖飘荡,她的挂念是家庭,是结婚和赡老。所以当斌哥在奉节牵起巧巧的手,说这只手救过我,巧巧失望的关键可能并不在于他牵错了手,而在于斌哥是用义的方式去回应她的情,这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因此,巧巧的情是被斌哥的义浇灭的。主人公看似交织在一起的命运其实是分叉的,三晋大地上被风沙掩埋的裂痕在川渝的雨水中暴露无遗。

以前在大同,巧巧跟江湖中人的关系是斌哥在江湖中的地位所决定的,换言之,她并没有独立闯江湖的经历。以上述雨夜长谈为分水岭,巧巧的成长分成两个阶段,前后经历了两次一无所有,在情节的发展上都与情到欲的转化有关。首先,由于不明白江湖凶险,钱包被偷,导致财产上一无所有。从这时开始,巧巧被抛入了江湖(可能因为身份证和钱的丢失,她不能通过正常方式找工作并用自己的劳动维持生存,而这正是一个人在白道生活的关键。当然,时间短促,她也没有准备找工作。)。似乎在贾樟柯眼里,巧巧才是仗剑的侠客。他说,赵涛在表演过程中是把那瓶水想象为一把剑来使用的(所以用水瓶开门以及在宴席上与人举杯就变得非常丰富)。但这把水做的剑同时是用来解渴的,换言之,是用于满足最基本的生存需求的。所以她处江湖有两个维度,一方面是满足自己生存的欲望,另一方面,为这一目的在手段上就要利用他人的欲望以及由此展现出的弱点(不论是骗钱还是开走摩的)。这里所说的情到欲的转化是说,一方面失序的江湖中无处不在的欲望替代了真情,就像无孔不入的蛮荒的力量替代了道义。另一方面,对满身欲望的人,只能以欲制欲。就像对只能理解力量的人,首先必须以暴抑暴,就像巧巧当年向天开的两枪。所以,当巧巧一个人在一个已经失序的江湖上行走,她最基本的本领就是对他人欲望的洞察。

在斌哥抛弃巧巧之后,她又经历了情感上的一无所有,这种一无所有并不是说她丧失了感情的能力,而是丧失了感情的对象,于是情感被解放为脆弱而盲目的欲望。并非徐峥真的欺骗了她,只不过这时候她选择让自己被徐峥欺骗。但是后面她清醒了,她不再欺骗自己,因为她明白自己不可能再把自己托付给任何一个人。

巧巧的这两种遭遇正好对应了传统武侠片中独身漂泊江湖的两种方式:一种是深谙世事,靠机敏的嗅觉在江湖上混口饭吃;一种是为情所困,游魂般在江湖上漂荡(前者如韦小宝,后者如李寻欢。当然,赵涛演绎的是当下这个江湖中的常人,自然不会体现出那两位的风范)。两种情况下巧巧都没有完全自失,江湖,因她不混不浪,守住了对人对己的底线,因而是‘闯’ ‘出’来了,这才有了后面这一幕。

巧巧走出火车见到飞碟,贾樟柯说,意味着她在彻底的孤独感中把握了自己,用魔幻现实的手法引出飞碟是要表示,此刻她已经可以与天地交流。理解巧巧在站台的这一幕是理解后面的关键,直接涉及到我们如何理解她回老家之后在麻将馆重新建立的江湖秩序。与在秩序和失序之间做钟摆运动的斌哥不同,巧巧此刻已经不再感到自己是被抛出来,而是自己把握了自己的命运。此时其实是有多重的可能性向她展开的,即便此刻她决定留在新疆,决定出家,决定回去找工作嫁人过日子等都不意外,因为世间似乎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具体的东西可以成为她的羁绊。一切都取决于她自身的意志。但是她决定回去重建一个江湖,一个她一直不理解且排斥的东西(我所否定的可能性是,她因为服过刑,并不好在白道上混,但是要知道,即便是在黑道上,她也并不只是为了活着,为了找口饭吃,因为不管黑白两道,随便找人嫁了等各种省力的方式是最符合这种需求的。但是她现在有一份产业,而且明显在黑道上维护这份产业是需要各种能力的。既然她没什么可争的,这就说明,她在孑然一身之后仍然有自己坚守和认可的东西)。这就有意思了,她的动力是什么?当然,从戏剧冲突的角度,我们可以理解,如果要探讨的问题是重新建立秩序的可能(而不是展现作为一个渺小的个体单纯顺从于无序的命运),情节上需要巧巧回去,但是恰恰是这样一个问题需要我们理解她,否则这样的可能性便是空谈。

因为贾樟柯说,自己是从男性的视角理解的巧巧,虽然她戏份最重,但这并不是女性视角的电影,所以一个可能性是,导演对于之前的秩序的怀恋是通过巧巧实现的。换言之,巧巧其实承担的是男性对道义的理想。如果是这样的话,此处就会非常薄弱,还不如当初找个马仔替换巧巧去放枪。这种一厢情愿如果要在女性体验中讲得通的话,就不可能是在站台那里在绝对的孤独中获得自我,反而恰恰是要在对恋人一去不复返却又无法释怀的怀恋中,让自己成为自己的恋人。当然,这并非是自恋,而是说自己去承担起以前的恋人的角色,让他的精神在自己的身体中起死回生。因为贾樟柯一直说,这个电影跟他这几年最自身生活的反思有关,我建议他再多努力一下,好好理解一下为什么有个人做这么多,是要有自己的事业还是为了你。。。

然后就涉及到本片最大的问题了。巧巧回去之后,是怎样重新聚拢起这个江湖的?因为前面已经讲过,这个江湖在内外两方面分别由于利和力崩塌了。如果巧巧(父亲去世,斌哥抛弃,只身一人,女性)要建立新的秩序,就要面对这两个问题。我觉得,这可能也是对于世态炎凉一向在意的贾樟柯来说最重要的问题。贾樟柯自己说,巧巧这个角色并不是个英雄,而只是坚守了做人最基本的道义和底线(他也是这么理解巧巧照顾斌哥的原因的。因为单纯出于道义,所以她拒绝了斌哥的牵手,也不关心林家燕的消息)。如果这样,其实就没有提供克服之前问题的可能性,这点某种程度上也可以从影片中看出来:比起以前斌哥的气势,巧巧更像是一个讲基本法的老板,小弟作为工人在那里领工资。那么其实有另外两个可能性是被放掉的,一个是巧巧真的是靠道义聚拢起一帮人;另外一个是巧巧从情的角度去贯通义。这两者都很难,难于上青天,但是没办法,我们现在已经处在一个不上天堂便下地狱的状态,没有什么能停在原地。至于前一个可能,可以想见巧巧一定要做出巨大的牺牲,并且唤醒人们心中的良知。我们,处在这个时代的我们,基本上是不相信这一点的,我们对自己的勇气和他人的良知都没有信心。第二个可能性则更困难,以前儿女情长通常被认为是英雄气短的原因,这就是说,两者是相互龃龉的,就像这个片子表现的那样。但是电影的意义之一就在于讲出可能性得以变成现实的肌理,而不只是停留于去担忧人的渺小与卑微(他说,最后用监控是临时起意。他觉得因为监视器无处不在,实在变成了影像,过一个月就被删除。人可以被删除,非常伤感。)。这不是批评,而是深切的期待。但很可惜,贾樟柯似乎只是要在叙述中批判,而没有要在批判中重建,所以这部影片止于怀旧和恋乡。最终他想要表达的,就在影片的三个外文名中,'江湖-儿女'变成了'利益-欲望'( Money & Love ),而且没有人可以在这种丛林状态中立于不败之地;但即便在这样的世道,仍然可以保有人之为人的底线,这并不会因世道变迁而被冲蚀掉( Les Eternels ),两者构成了芸芸众生在当下——在八十年代以来的狂飙突进即将寿终正寝的时候——的命运,以及在这命运中最后可以坚守的东西:人在江湖中如灰烬一般飘落,但这灰烬可以出淤泥而不染( Ash is Purest White )。但是如果不能由此出发去展开出一个有情有义的世界,可守护的希望并不比挥之不去的无望多,人在两者之间更多的是迷茫。贾樟柯们最后一定还是会像斌哥那样,在返乡之后再度决绝地离开,继而又在迷途中重走返乡之路。

(上述所有出自贾樟柯的讲法都来自他的采访以及(主要是)他在慕尼黑电影节后与观众的交流。)

 6 ) 为我们记录这个时代的人是可敬的

小贾大概是中国唯一一个,二十年如一日,坚持通过影像来记录我们这个时代的电影导演。“我们这个时代”——我特指的是许多像我一样普通,生长于小城市的八零九零后,成长记忆与小贾电影所关照的现实重叠交织的这样一个时代。五十年后,如果我要向那时候的中国人介绍我年轻时中国最真实的模样,我首先会让他们去看小贾的电影。毫不夸张地讲,是我们这样一群人口基数众大的小城青年,在塑造着这个国家未来的基本面貌。同时略显尴尬的,则是鲜少有电影把镜头对准我们以及我们所处的城市和时代。

有人会觉得,我们不是正在经历着这个时代吗,何必需要记录,又何必需要通过电影去体验它呢?是啊,正因为我们正在经历着,它才更应该得到记录,我们太需要一面镜子来观照自身。那些习以为常、漫不经心的生活细节和现实写照,当它在大银幕上得以再现时,我们才能体会到它的情趣及意味。更何况,我们生活在一个比起任何过往都变化得更快的时代,很多事物尚未得到记录,就已不复存在。王小帅说过:“不能放弃用电影这支笔,记录下我们的现实、人们的希望和人们的心情。”

小贾最新的《江湖儿女》,讲述了2001年到2018年间,发生在两位小城青年之间的故事。十八年,可以是一个人从襁褓走向成年的过程,对小贾来说是自《任逍遥》以来的一次再回首与集大成,对巧巧来说是由一个浪漫少女历练成一个果敢的人,对我来说则是由一个懵懂少年成长为一个通透的人。在一个这样长的时间跨度里,无论江湖还是儿女、你我还是家国,都足以发生一些根本性的转变。而这部电影作为一个参照物,直接或间接地,帮助我们感受和重温这些转变的发生。

细心的观众会注意到,开头巧巧送给二嫂的那包现金,外面那层报纸上印着“申奥”的新闻标题,那是2001年,包括我在内的无数中国人曾在电视机前为萨马兰奇口中报出的“Beijing”而激动不已。镜头一转,再到斌哥点燃报纸让巧巧跨火盆时,报纸上的标题是关于“十一五”,那是2006年,三峡大坝即将蓄水至156米,第四批移民正在搬迁,巧巧离船上岸时,岸边的移民队伍里立着一把旧时风扇,正是我小时候用过的那一款。时代洪流滚滚向前,再到巧巧接斌哥回家时,动车站广场外是一排鲜红的宣传口号广告牌,这样的情景我再熟悉不过,中国大地上如雨后春笋般,在千百个小城的郊区,在广袤农田的环绕中,建起了崭新的动车站。

我们作为一个个体,实在是很渺小的,但我们作为社会的一分子,又总是不可避免地与时代大事件进行着同步的呼吸。如果我们觉得对于自己,自拍和留影是必不可少的珍贵记忆,那么对于我们身边的社会与时代,就没有理由被失语和忘怀。个人的小历史与时代的大历史汇合在一起,方能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谁都不能也不应该缺位。

同样还是在这部电影里,我们听到了第八套广播体操、企业改制下岗潮的余波、县城里流动歌舞团的演出;我们看到了街边喜宴流水席的热闹、城市化进程中地产开发的眩晕、从迪斯科到广场舞再到合唱团的变迁;我们遇到了故作高雅爱国标的土豪、信仰耶稣爱上帝的小偷、老婆外出打工求“互助”的摩托司机、背着家人包养小三的大款、火车上吹牛逼的侃爷……这一切的一切,无论我们是否亲历过,我们都会觉得真实且熟悉。

须知,上述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中国人明明真实且广泛地存在于这个国度,我们却鲜少能在银幕和屏幕上见到他们。偶尔得见一会,也多半是经过了矫饰,仿佛艺术必须高于生活,只有褪去了人物的现实感,才能将其“安全”地呈现给观众。不仅如此,明明现实之中我们即便不说方言也常常是说着南腔北调的普通话,而现实题材作品中的演员们却总是操着一口不带任何口音的标准普通话。大概也只有在小贾的电影里,我们才能像呼吸一样自然地听着各色的方言和带腔调的普通话。追求真实、忠于现实怎么就那么难呢?

再回到本片的核心,两位主角的情感叙事,其实会让我想起陈可辛的《甜蜜蜜》,同样是大时代背景下小人物的爱情,同样是小人物故事后大时代的变迁。只可惜,一个脸盆纵使装满整个江湖,却容纳不下一份感情;一支手机足以联通整个世界,却联络不上一位爱人。在汽车、轿车、囚车、轮船、火车、动车的转换中,迁徙与漂泊、找寻与别离反复上演着。而两个人的情感纠葛,正如巧巧在礼堂里跟着台上合唱的那首《有多少爱可以重来》,你仍然是我不变的关怀,爱情却已成为桑田沧海。

最后把时间推回十年前。2008年11月23日,在北大百年讲堂,陈丹青对话贾樟柯,我是台下的聆听者之一,还幸运地获得了正版签名《小武》碟片,那是我与小贾的一面之缘。再往前推十年,1998年2月18日,《小武》在柏林电影节首映,我永远记得后来通过盗版看到最后一幕,小武被铐在众目睽睽之下的那种无力与卑微,导演真挚甚至朴素的悲天悯人情怀戳中了我。如今,小贾早就变成了老贾,不变的则是他的追求。他不制造故事,他只做现实的捕捉者。

 7 ) 十七年来发生了多少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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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这一类脱自武侠小说英雄片的警句格言,几乎变成了好几代人不分阶层的人生喟叹。《江湖儿女》的人在江湖,既有影像化的山川大地,深入中国腹地,也有一伙社会人如虔诚影迷般,聚众看片观影,一片烟雾缭绕。

此外,江湖更少不了此中争斗,儿女情长。

但透过男女主人公的性格倒置与命运互换,不难发现,电影里的江湖,其实并不体面,更有专门设置的落差与反讽。你何时见过这么衰,随便敲断腿,还被挤兑得半身不遂的大佬。

电影里不仅有对江湖发出的问号——不至于吧,也有表现洗白之路的营生——无论是二勇哥的闹鬼别墅还是信口胡来的发电站。

江湖就如同国标舞与雪茄之类的舶来品,那种乱入的幽默认真劲,总会让人尴尬,近乎苦笑。贾樟柯电影所调动的情感经验,往往是七零后、八零后以及部分九零后的成长记忆,港台商业片与流行乐,引发了自沿海到内陆的模仿追随。具体于汾阳、大同或山西,人们更习惯把它称为县城经验。一个证据就是,科长的代表作,几乎不发生在大城市(不含纪录片)。

追溯来自往日召唤,内心珍藏的情感体验,科长无一例外选择动用音乐。他有多爱叶倩文与《浅醉一生》,就如同杜琪峰狂爱《海阔天空》,侯孝贤猛K台语歌跟往事干杯,王家卫在片场动用魔力康、制造氛围。而播送《浅醉一生》,只是《江湖儿女》最简单的招式,甚至没有对上影像的原始出处。

总之,《江湖儿女》不仅是九月份,我最满意的一部华语电影,也是我的年度十佳华语片之一。电影参赛完戛纳,早早定档,不料一直到上映前一周,局面依然扑朔迷离——豪饮五湖四海酒,变成了当头五味杂陈棒。一部状况不断的中国电影,足以回答许多人依然会冒出来的问题:

到底什么是江湖?

江湖,就是人与时间、运命和天数的永恒对抗,正如你无法要求,贾樟柯永远是二十年前的科长。电影没有变,但你变了,那又怎能要求一位导演,永远做着青壮年时代的世纪思考。

回溯过去几年,时代迷局,反复作用于贾樟柯电影,如《天注定》的禁令风波和《山河故人》的官场地震。无论人在北京,回到山西,或者选择浪迹江湖,贾樟柯的电影,依然与时代,还有中国人的命运,紧密交织。社交网络上,人们为甲子园100回,平成年最后的夏天热血点赞。对于我们所处的时代,似乎只见雾霭与夕阳。多少年以后,你所记取的,最终会是年号,领袖,或是新疆?

《江湖儿女》以一对男女长达十七年跨度的境遇,搭建出一个庞大而完整的时空架构。尽管翻转魔方,它还是贾樟柯所熟悉擅长的三段式,但外观并不明显,没有动用字幕与时间标注。这就大不同于《天注定》的四段式,《山河故人》的三段式。不要忘了,《海上传奇》是十八个人物的采访,《二十四城记》也是三段式有四个虚拟人物。形式内容的完整,带出大女主赵涛的性格命运完整。

对很多人来说,《江湖儿女》是“男怕入错行,女怕跟错郎”的通俗悲喜剧。但我不认为,这是一部变化,折中或者是温和保守面目的贾樟柯作品。

它首先是一部做工出色,几乎没有短板的电影。这种出色,不仅体现在予我印象最为深刻强烈的声音设计处理下,如《男儿当自强》的鼓点,大同街头一声枪响。

再次强调下,这里的声音,不是《浅醉一生》或者《有多少爱可以重来》,而是镜头在麻将屋里游动,迪厅曲目的无缝切换,声音的变化, 预示着空间与人物情感的变化。

至于《有多少爱可以重来》这种口水歌,你问我,喜欢吗?我会说,不喜欢。可是,你无法要求赵涛在那个时候,被一首《成都》,或者宋冬野之类的打动。每个人物,有他的专属曲目,这才是电影呀。

《任逍遥》是脍炙人口的金曲吗?显然并不是。

但大同小青年认为词语意最酷炫,年轻时就该轰轰烈烈大事业。

《江湖儿女》只有一组主人公。人物的情感,像火山喷发燃烧过后的灰烬,温度在不断冰冷,退却。熟络科长电影的影迷,不难翻出走出工厂大门之类的时代信息。

电影并没有告诉我们,巧巧与斌斌是如何相爱的——毕竟连去呼和浩特吃烧麦这样的事情都没有完成。正如每个大哥身边总要有一个女人,巧巧出场了,也该有个斌斌(《任逍遥》的投射)。他们更像一块离开体制工厂,又没有正当职业的一类人,失去身份的相似命运,大于他们的爱情属性,两个人,自然而然就该走一块,就像那帮搭伙搓麻将的社会闲散人员。

一场殴斗,两声枪响,换来五年囚牢。电影又两度重返事发现场,站前的马路,不过小城一角,过去并不稀奇,如今也没有新鲜事。最大变故,是巧巧变成了囚徒,二人自此离散。

奉节部分,仅以摩托车脱逃、宾馆房间等几段戏,赵涛的精湛表演,完全不怕特写镜头。科长说,宾馆房间拍了两条,一条是两个人热泪盈眶,无法抑制。电影保留的,是两个中年人的克制与退避。这场戏,让我想起了吕乐《小说》的久别重逢,明知不可能,又藏有一丝不甘。

这一段,赵涛变成了跑江湖的人。这类谋生方式,也见于张杨的《落叶归根》。与你不能苛责,张译或摩的司机那样的角色为何会上当。电影在这里,不是要做智商测试,而是要套出中国的魔幻与不真实,社会新闻的似曾相识。更多的既视感,来自科长自己的电影。不同人物,生活在了同一个电影时空(如第一段的纪录片素材开场,第二段的三峡好人原样复制)。

与功能型的刁亦男,喜剧化的张一白相比,徐峥的跑火车角色,是《江湖儿女》所不可或缺的。这种带有强烈电影感的人物角色,在短暂时间内出现又消失,抓住又释放了被囚禁的主人公。徐峥的出场,是先闻其声。徐峥的消失,是自己靠在窗边假寐或睡去。两个人,试图用一瓶水的方式,去连接彼此的人生。克拉玛依并不代表什么,是新的石油城,但更可能是一个足够遥远,可以忘记过去,抛开一切的边远之地。

外星人与UFO代表了什么?为什么它们总是发生在大西北。

去年,我到德令哈,一处所谓的外星人遗址。人每次往前走,去往不知名的地方,都是需要一个理由的。正如你需要海子的诗歌,又或者,德令哈这个地名本身。那里当然不可能有外星人留下的任何痕迹,而是一段比电影还鬼扯,夸张附会的杜撰。

科长用一篇名为“沉入地心,或者飞向太空”的文章,作为他在这十年间的文集序言。在我看来,所谓的沉入地心,当然可以是来自《江湖儿女》,大同第四纪火山群,也是片名里——经过火山喷发燃烧的灰烬,是最洁白的。飞向太空,同样是杳无踪影的火山灰去处。这种往下与向上的指向,都是同一种灰烬的结局。它们唯独无法像一块石头那样,安安稳稳地留在自己的土地上。

《江湖儿女》在事实层面上,消化了科长近十年的苦思求索。回到大同,固然是无路可退,却生出了电影内部,另外一种既视感的悲凉。消失在监控摄像头画面的定格结尾,也连接了其他独立电影,譬如《囚》,或者《蜻蜓之眼》。

巧巧依然是这个国度里,最常见的,碌碌生活的囚徒。

如果你尝试用大白话,翻译侯孝贤《最好的时光》的某一段字幕卡——其实是梁启超的一首诗。

它说:

“明知这里是让我伤心的地方,到了这里,还得系舟登岸。十七年来发生了多少事啊,春帆楼下傍晚的波涛,依旧发出悲哀的声音。”

我觉得,《江湖儿女》也在说同一件事。没了。

他们也喜欢这部电影

 8 ) 《江湖儿女》贾樟柯专访

贾樟柯在戛纳首映《江湖儿女》之后,在专访中聊到了与赵涛十多年来的合作,本片采用多种器材拍摄的原因,对音乐的选择,以及,对江湖的定义...


1、《江湖儿女》的故事设定是从2001年开始的,一直讲到今天也就是18年的时间。从2000年的《站台》开始您就一直与赵涛合作,从认识到开始一起拍电影,到形成今天这种很稳固的关系,她在您的创作过程中有起到怎样的影响,尤其是创作过程中她占的比重有什么变化?

贾樟柯:我和赵涛是2000年的《站台》开始合作的。《站台》讲的是县城文工团的故事,因为我决定采用方言来表演,在挑选女演员的时候就有几个基本要求,一是必须会跳舞,因为电影里有舞蹈的场面,然后是需要会讲山西方言。

我们到处找都找不到,就扩大到会讲山西、陕西和内蒙方言,因为这几个方言语调有点像。但还是没找到。最后就扩大到北方的方言,还是找不到,我都有点儿绝望了。然后是一次很偶然的机会,赵涛那个时候刚从北京舞蹈学院毕业,在山西师范大学当舞蹈老师,我去她班上挑学生的时候(认识的)。那个时候她也刚毕业很年轻,觉得非常合适,就合作了(《站台)。我觉得我跟她的合作经过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她刚刚开始电影表演时,是凭直觉在表演,电影里的角色也跟她比较贴近,我们是这样拍摄了《站台》和《任逍遥》的,一直到《世界》。《世界》的剧本就跟她有很密切的关系,因为是她给我讲的那短暂的一年在深圳世界之窗实习的经历,让我萌发了写这个剧本的念头。当然写完剧本我觉得她来演也是最合适的。我们去拍的时候,找了很多演员也是她以前的同事,她们还在那里跳舞,那种感受特别有意思。《三峡好人》对她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转变,因为到这部电影时,里面的人物跟她本人反差就比较大。首先这个人物的年龄是要高于她本人的,是一个已经结婚、需要处理婚姻问题的女性,她那个时候还没有结婚,年龄差距也大,我们在造型上就要帮她做老妆,把一个小姑娘化妆成中年女性。那个时候还挺痛苦,因为做完妆容之后大家都不满意,她就笑,说“你们应该拔我的眉毛”,因为在山西那个年代流行把眉毛拔掉之后画一道,有点发红的,我也不知道那叫什么妆,她说眉毛拔掉之后画成那样,感觉年龄一下子就上去了。她在造型上提供了很多想法,也牺牲了很多。做完这个造型果然感觉老了至少五岁。妆容还算是容易做到的,真正去演这个角色时,进入到这样一个已婚并且即将离婚的这样一个女性的状态里,对她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挑战。那个片子她完成得很好,但是也有遗憾。

在《三峡好人》结束后,我们基本就没怎么合作了,因为我去拍了纪录片《无用》,还有《海上传奇》,那里面她基本上也没有表演了,是一个串联的人物。我那一段时间拍片速度也比较慢,直到2013年才拍了《天注定》,所以这段时间她就去拍了别的导演的作品,拍了英国导演(艾萨克朱利安)的《万层浪》,去了威尼斯,然后又拍了意大利导演的《我是丽》,我觉得她的进步在《我是丽》之后特别大。我也不知道拍摄(《我是丽》)期间发生了什么。因为她是跳舞出身嘛,所以念台词没有经过训练,以前台词是有点弱。《我是丽》拍完后第二年她就获得了意大利金像奖的最佳女演员,那个奖在电影节中都是非常重要的,意大利大卫奖,也是意大利奥斯卡,我非常惊讶,还有点小不舒服,怎么没在我的电影里面得奖(笑)。当时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就拿了影后,直到《天注定》的时候我才明白了。那时候她已经拥有了自己非常完整的表演体系和表演方法,对我也有很多启发。比如从那部电影开始,她跟我讨论剧本的时候都会跟我探讨每一场戏发生的时间点。我们写剧本的时候通常就是写“日景”,“夜景”,她就问,这个“日景”是早上,中午还是傍晚?是饭前还是饭后?我问这个重要吗?反正就是白天嘛。她说很重要。如果是午饭后,那时候人的身体是一个状态,午饭前早上八九点又是一个状态,和十一点半的状态又不同。她分得很细。就这样一直到了这部《江湖儿女》,她这次案头工作做得比较多。作为男性,我对这种“江湖”还是有所了解和耳闻,有些朋友的身份也是介于(江湖和普通社会)之间。但她本人是完全没有“江湖”经验,完全没有接触过。但这也很难去接触,尤其是“江湖”里面的女性。所以她做了很多阅读,读了很多报道、采访、案例,来总结。她说,通过这些阅读要理解一种“江湖逻辑”,即江湖上的人是怎么想的。但读完之后她又会把资料放在一边,因为除了江湖逻辑,她觉得更重要的是女性的逻辑。她说通过阅读,江湖的逻辑我感受到了也知道了,现在应该再回到女性的逻辑里。

2、整部电影里哪一场戏是最难处理的?

贾樟柯:最难处理的是小旅馆那场戏,它也是最重要的一场。重逢是很难拍的,在很多年没见的情况下,两个人见面会说什么?怎么表达?对表演的要求非常高。表演讲究的是“承上启下”,但两个人五年没见面,这里的承上其实承的是一段空白,对我和演员的挑战都很大,但我觉得他们俩演得非常好。另外一个就是这场戏的空间很难处理。我们在排练的时候就知道这一场台词的密度比较大,掐表计时发现这一场已经快到十分钟了。这么长的时间,在一个扁平的旅馆房间里,如何调度演员对我来说是很大的挑战,因为省事儿的拍法也有,放个固定机位,两个人坐着说,就结束了。我以前的电影也用过这样的方法,自然也有它的魅力。但是这场戏十分地暗流涌动,我就想如何用摄影机的运动配合演员的走动把这种暗流拍出来,这对调度的考验非常大。两个演员也有一些动作包括跳火盆,如果采用分剪的方法我又不太喜欢,所以全部需要在一个长镜头里完成。那一场戏两个演员的表现非常精彩,当然也有摄影师、灯光师等所有部门的配合。从监狱到新疆徐峥戏份结束段落全部都是用胶片拍的,我们在彩排这场戏的时候也减掉了一些台词,最后完成是七分钟。一本完整的胶片是十分钟,等于拍一条就得用一本胶片。这时摄影师突然发现胶片带得不多。这场戏是在奉节拍的,驻地在巫山,两地之间高速要开一个多小时,于是马上派摄影助理开车去取胶片。但是车还没回来,我们就已经拍完了,因为一共只拍了两条。第一条没法用,因为赵涛和廖凡两人情绪互相感染,演得热泪盈眶,现场感觉是特别好,但我觉得这个还是不能用,不能哭,需要克制自己的感情。于是又拍了第二条,效果非常好于是就结束了拍摄。彩排差不多是一下午,就一直摄影机跟着调度那种,但真正拍是两条就过了。

3、巧巧进入江湖是一种宿命,还是被外界影响的?

贾樟柯:不是宿命吧。普通的社会里有很多人,有些人成为了江湖的一分子,有的人没有。电影的中心人物巧巧和斌哥就像阴阳的两面,互相成就也互相毁灭,特别是情感上两人都经历过毁灭。如果了解中国这十几年的发展就会更明白,故事一开始是经济最不景气的时候,很多人下岗、失业,是这样背景下的一个故事。所以也能够理解,他们为何选择了这样一种生活。过去的江湖也存在于战乱、社会动荡不安的的情况下。

4、对音乐使用的想法,这些歌曲(比如《潇洒走一回》和《Y.M.C.A.》)都是自己选择的吗?

贾樟柯:《潇洒走一回》不是我选的,是拍到的。因为我们拍摄地每天有演出,有一天他们突然那样唱歌,我就马上拍了下来,是拍下来之后赶紧去买的版权,顺序刚好反过来。这首歌的氛围跟这个年代、这群人都特别契合,“红尘滚滚、潇洒走一回”嘛。而《Y.M.C.A.》是因为首先有了电影发生的空间,在写剧本的时候,写到那个年代年轻人的活动,其实就是在卡拉OK、迪士科舞厅里,没有别的去的地方。很多人谈事情也都在卡拉OK和迪士科里面。当时迪士科大家最喜欢的只有两首歌,《Go West》和《Y.M.C.A.》,既然《山河故人》用了《Go West》,那这部就用《Y.M.C.A.》吧(笑)。所以说不是我挑了这首歌,是因为这个空间的存在,这个空间里需要有音乐,才用了这首歌。当然那个年代我也拍了很多纪录片,那段剧情一下子转换到街头的舞蹈,特别打动我,因为那个时代有股说不出来的劲儿,大家很有生命力,街上跳舞的女人很感染我,于是我把它延伸出来到了一个纪录段落。自己主动选择的只有一首歌,就是叶倩文的《浅醉一生》。江湖里的人争强好胜,都特别有魅力,我记得小时候见过的江湖里的人物,都特别帅,是特别浪漫的人,很会处理人际关系,很有人格魅力,这样大家才追随他,才逐渐变成“大哥”。那个年代正好是录像厅时代,很多江湖规矩、礼仪、忠和义的道理,都是看吴宇森电影学来的。录像厅是我特别想拍的一个场景,斌哥看录像,不过拍摄时选择的是《英雄好汉》,黄泰来导演的,我剪辑了一下,用了叶倩文的歌。因为我觉得叶倩文的歌就代表着录像厅时代,代表着我的记忆,歌一响起来我就想起那个年代,和那时人的状态,浓情蜜意。歌和电影的主题很贴合,叶倩文的歌声本身就有种情义。后来电影里还用了《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因为我有时候会突然看到这种我很喜欢的场景(一场街头演出),我会把它安排在剧情里,那场演出是我2006年拍到的。2006年拍《三峡好人》的时候我看见这场演出,马上就把赵涛放进去,在那个人唱《有多少爱可以重来》的时候就一起拍了下来。所以也是因为拍到了,才用了这首歌。

5、您以前一直跟摄影指导余力为合作,这次换成了法国的摄影指导Eric,请问合作情况如何以及对自己风格的影响?

贾樟柯:Eric是我和余力为一起挑选的。余力为自己也当电影导演,他和我一起拍片这么多年,导致自己拍片量特别小。我准备拍《江湖儿女》的时候,他也正在筹备自己的《悖论13》,工作比较紧张,而《江湖儿女》的制作周期又很长,半年之内拍摄了四个月,跨越了几个季节,走了七百公里,耗时长。我就想那这次只能换个摄影师了,我俩就一起商量找谁来拍。Eric 跟王家卫一起拍过广告,也跟阿萨亚斯一起合作过,跟华语导演拍故事片这次是第一次。我跟他认识是有一年阿萨亚斯带着《清洁》来北京,那时就通过阿萨亚斯认识了。他还跟塞勒斯合作了《摩托日记》等电影,我和余力为都特别喜欢,就决定邀请他来做摄影指导。他对我的支持,我觉得和余力为对我的支持是一样的。这次我特别想用多种摄影器材来拍摄,因为我拍电影这十几年用过各种不同的设备,就和他商量说,这次能不能就像十几年的拍摄经历一样,采用不同的器材,他也非常支持这个想法。我们用了最简单的、像素很低的DV,最开头有一些以前的DV素材,和新拍的连在一起。然后还用了digital betacam,用了胶片,从监狱到徐峥的戏份都是胶片拍的。然后还用了高清和标清等各种不同的设备。我们用了三天时间,安排好了器材的总谱,包括像素的变化,DV的低像素到2k、4k、6k,全都做好了编排。一开始我还找了个翻译,因为以为现场沟通可能会比较多,但后来都不怎么需要了,因为用最简单的英文我们就能交流,视觉和电影语言大家都互相理解、高度一致,所以很好沟通。

6、江湖这个词在字幕中没有翻译,保持了拼音。所以“江湖”到底如何定义呢?

贾樟柯:江湖确实翻译不出来,太复杂了,它有双重含义。一部分是传统的含义,以前因为战乱、饥荒和恶劣的生存环境,底层人民组织在一起,自己有自己的信仰和规矩,用各种方法,包括暴力,来维持心目中的正义,解决问题。中国文化中江湖是很重要的,也为人津津乐道,人们会用江湖的角度来观察社会,比如水浒传和各种武侠小说都是这样。后来江湖还有更广泛的含义,指那些存在于秩序和主流之外的人,比如江湖郎中,是走街串巷给人看病的。这些人是不安定的,游走的,比如货郎也被称为江湖人物。那些没有家的、漂泊的人,都适用这个更广泛的江湖定义。

*感谢@MovieMonster共同采访

首发于:http://emilyliangfilms.com/blog/

WX: 米粒电影院

 短评

先于它是一部变化,折中,或者是温和保守的贾樟柯作品,《江湖儿女》首先是一部做工出色,几乎没有短板的电影。这种出色,不仅体现在予我印象最为深刻强烈的声音设计处理下(如《男儿当自强》的鼓点,大同街头一声枪响),还有人物的情感,真像火山喷发燃烧过后的灰烬,温度在不断冰冷,退却。仅以摩托车脱逃、奉节宾馆房间等几段戏,赵涛的精湛表演,都无可厚非。如同国标舞与雪茄,“江湖”自然也是搭港产片之类流行事物所来的舶来品,《江湖儿女》是“男人入错行,女人跟错郎”的通俗悲喜剧,但它又在事实层面上,消化了科长近十年的苦思求索(站在《任逍遥》与《三峡好人》的肩膀上)。回到大同固然是无路可退,但消失在监控摄像头画面的结尾,居然连接了其他独立电影。

8分钟前
  • 木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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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我们2:江湖儿女

12分钟前
  • PureSucker
  • 还行

都8012年了贾科长还在重复自我可真叫人生气。三线城市的男欢女爱硬要用江湖义气来自欺欺人,各种年代符号摊得像葱花撒大饼一般。赵涛拿着外挂全开的大女主剧本都拯救不了后半部分的平庸。最大亮点?我觉得是张译老师和徐峥老师的客串......

14分钟前
  • 同志亦凡人中文站
  • 还行

叶倩文已经不能满足科长了,电子乐让科长开始魔幻现实主义的征程...

17分钟前
  • 已注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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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位上涨,城市在消失;证件丢失,身份在消亡。求救手机外的侠义,寻不到手机里的位置;豪饮脸盆中的江湖,跨不过脸盆里的灾祸;矿厂被传迁往边疆,移民被迫流徙南方。大半个中国什么都在消失,关公像还在,小旅馆还在,这江湖恩义还在,为你鸣枪的回忆还在。丢了身份的我们,溺亡进时代,被深情淹没。

19分钟前
  • 西楼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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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什么江湖儿女?不过是出乡村言情剧!贾樟柯这些年的创作心态,就和赵涛的那顶假发一样蹩脚可笑:表面上拿腔拿调,内核实则空洞无力(形容赵涛的表演同样贴切)。更别提那些恶臭的“老毛病们”:生硬堆砌符号,热衷展现社会奇观,执意于穿插无甚意义的旧素材,以及靠几首流行金曲无力地表现时代变迁。这样毫无想象力的影像表现者,到底哪来的勇气玩自我致敬的?同样是第六代导演,娄烨和贾樟柯之间的差距,就像看廖凡赵涛同框演戏——谁才华横溢且低调谦逊,谁又是个技法拙劣的投机主义者,一眼便知。(想对最有用短评那位说:陈凯歌冯小刚顾长卫管虎给老婆开小灶,也没见陈红徐帆蒋雯丽梁静演技拖后腿啊。纵然周韵演技和赵涛一样差,好歹有美貌吧。赵涛这种演技长相气质三不沾的乡土剧演员,还真以为自己能拿戛纳影后啊???)

20分钟前
  • 凹凸
  • 较差

《山河故人》,有的人活成《小武》,有的人活成《三峡好人》,有的人活成《江湖儿女》,从《站台》走向《世界》,《天注定》都将是时代的炮灰。

23分钟前
  • 柏林苍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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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巧在奉节的种种表现,真像一个侠女,她用最江湖的方法,苦苦追寻属于她的江湖,在这个“江湖”,在这个男人,终于猥琐地坍塌之后,她很意外地,又往新疆走了一程,这一笔特别好,像人生走向岔路,而实质是一段自我流放。很少有作者能写出这一笔。

28分钟前
  • 老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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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能看一部不需要看字幕的电影,忘了一如既往的山西话,结果一大半时间都需要靠英文字幕。在卢米埃跟两千多来自世界各地的人看中国电影,是一种骄傲。在给所有人看到中国近现代的发展史,是另一种骄傲。是我从来没有过的观感体验。可能因为身处国外可能因为同为女性,这是贾樟柯里我最喜欢的一部。

29分钟前
  • DADAWONG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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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我的观感比《山河故人》要好,无论是形式或情节都相对完整,更类型和情节剧,符号与暗示相对略少。尤其第一部分,本土黑帮的设定还是很不错的,廖凡的表现还是很棒。不过,其实这是个大女主的电影,赵涛才是核心,关于她的成长。比较厉害的是,这部片子试图串起贾樟柯之前的几部电影,野心大了。

34分钟前
  • 桃桃林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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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脑海充满着宏伟理想,却还是被撞得头破血流。他大步前进迈向成功,终究被囚禁在一把轮椅里面。拿把手枪以为能震惊四座,其实有枪的人死得最快。投资发电站想发家致富,最后才明白成功无法复制。她在迪厅载歌载舞矫若游龙,却在生活中寸步难行。她为爱人承受五年牢狱之灾,得到的只是断绝关系。重逢不意味着幸福的开始,只是再次分开的倒计时。终于等到他浪够了的那一天,你仍然不是他的港湾。说什么人在江湖,其实只是普通人的生活日常。说什么情深义重,其实重情重义只能孤独终老。别看他光鲜艳丽,其实只有一个小卖部。别看他腰缠万贯,面对谎言也智商欠费。即便是地产大亨,遇到菜刀就必死无疑。即便是著名导演,遇到剪刀就戏份全无。自诩为江湖儿女,无非是市井之人,肉眼凡夫。你以为心里住着一个宇宙,不过是宇宙的囚徒。

38分钟前
  • 朝暮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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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片之前特意重看了《任逍遥》和《三峡好人》,感觉在在贾樟柯的电影世界里,总会有这类似曾相识的东西,就像是不靠谱的记忆,仿佛是同一个世界里的同一群人,他们随着社会的变迁,在同样的时代上演着类似的故事。贾樟柯导演的电影从来都不是强戏剧性的类型,不过《江湖儿女》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它相对来说很类型片化,很情节剧。不是短片式的拼盘,而是一个时间跨度非常大的线性叙事,没有那么多以为符号美学的东西,也没有只是停留在情景剧的层面,而是通过对之前作品的重新解构,保证了作品趣味性的同时,也让导演本身作者性的东西变得更成体系。感觉贾樟柯一辈子都在拍同一个故事,和很多大导演一样,只是这一次你能看到他在现在的年龄段,对人情和人性的观察,对女性和男性的理解,用人的改变去承载社会这十几年的巨变。

39分钟前
  • 亵渎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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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樟柯概念化创作的毛病依然没改,微电影的容量生生拉成了长片。江湖的设定就开篇段落因其凌厉的暴力而将将站得住脚,巧巧出狱后的情节一路松垮,越来越编不下去。几场名人客串戏过于随意,如果是要强化巧巧江湖应对的本事,就简直可笑。最差评的是流行歌曲的拙劣使用,几首口水歌彻底将情感扁平化,庸常化。

42分钟前
  • LOOK
  • 较差

5.0 毫不夸张地说,这可能是三峡好人以来贾樟柯最重要的一部作品,它不仅勾连起之前除世界之外的几乎所有作品,还通过贯穿性的角色串联起整片中国土地,绘出了一幅心酸的迁徙路线图。江湖此时具有双重含义:黑帮和漂泊,种种道德崩塌的故事背后,是残存的传统人际关系中一丝难以断绝的情义和温柔。

45分钟前
  • 圆圆(二次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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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樟柯致敬了自己过往的作品,完成了自己宇宙观的塑造,且把“江湖”二字普及给国外媒体。然而江湖说得七七八八,电影的内核还是赵涛的胸怀,不过从山西到三峡再到新疆,从21世纪初到2018,倒是一个纵横经纬的中国发展史。并未到杰作。

48分钟前
  • LORENZO 洛伦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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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樟柯二十周年经典自选集,虽然含涛量100% very taoish,到底还是侠气和浪漫的。为廖凡的那一句“掉头,去呼和浩特”坐五年牢,不亏

51分钟前
  • 王大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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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第一段让人眼前一亮之外,其他部分真的都是在靠“技巧”和自我重复(致敬)强撑着…连科长拿手好戏时代感营造现在都几乎要依赖不停塞经典老歌才能勉强维持……

56分钟前
  • Peter Cat
  • 还行

建议英文名: Wonder Woman

60分钟前
  • ____anybody
  • 力荐

赵涛开枪的气势太赵一曼了,当场就想把党费都交给她……

1小时前
  • 皮革业
  • 还行

放肆 说科长开小灶的去看看姜文、陈凯歌、冯小刚、顾长卫、管虎!!!哪个没用过自己老婆?!!!这才是爱人的最高境界!!!

1小时前
  • Spr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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