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阿巴斯的以假乱真术
都说伊朗的儿童电影牛,阿巴斯于此绝对功不可没。他担任编剧的《让风带着我起飞》《白气球》都有一个简单却让人动容的故事,以作家及诗人的身份来做导演,似乎也是其能胜任一个好编剧的佐证。但事实上,纯靠故事取胜的影片,在阿巴斯作品中所占的比重并不大,严格意义上讲,只有《何处是我朋友的家》可以对号入座,真正给他带来至高荣誉的反是诸如《樱桃的滋味》《橄榄树下的情人》之类的形式之作。相比于内容的挖掘,其着力点显然更倾向于文本上的探索。
以著名的土地三部曲为例,《生生流长》虽是直面大地震的记录片,但影片的产生,却是由寻找《何处是我朋友的家》里的小主角而起,而第三部《橄榄树下的情人》,则完全是取《生生流长》里面的一个片段重新诠释整理,所谓装置艺术。分开来看,三部各有侧重,独立成篇也无不可,但如对照观看,则是典型的“一生二,二生三”式的衍生物,而导演的意趣及追求,更是有“三生万物”的精到和微妙。如《生生流长》里那对在震后结婚的小夫妻,因为记录片的属性,观众显然愿意认可影片的真实并想当然地将之与生活真实认同,但在《橄榄树下的情人》里,导演却一开始就强调,他们是在拍电影,前作里面的那对小夫妻,在现实中的关系并不是夫妻。这个事实等于就把之前的真实给推翻了,如果前面的真实是假的,那《生生流长》直面大地震,“废墟上的鲜花”式的主题励志岂非也变成了导演的一厢情愿甚至自我意淫?问题还不止于此,如果没有《橄榄树下的情人》,又有谁会去质疑《生生流长》的真实呢?换言之,其实观众并没有否定影片,而是阿巴斯自己率先否定了自己。强调“真实”,却又用不同形式的“真实”模糊乃至否定原有的“真实”,这样的例子在阿巴斯的电影里不胜枚举,比如《樱桃的滋味》的结尾作为主角的演员滑镜而过,它既像是影片里主角的死后重生,又像是影片外演员的幕后花絮。又比如《特写》让当事人历史再现,摆明了是复制却故意制造声音失真效果力求完全还原现场等等,均是在真相明朗的基础上煞有介事的造假,故事真实和生活真实因之混淆融合。基于这个层面,戈达尔称“电影始于格里菲斯,而止于阿巴斯”,自然是不无道理的。
问题是,这样的伪记录片是否就是真理在握并且一劳永逸呢?阿巴斯一招鲜式的真假命题得依靠怎样的变化创新才能保证吃遍天呢?当这份努力走到《希林公主》时,个人感觉已是倍显艰难,让不同的面孔对着一部想像中的电影表现着不同的生动表情,虽然仍是关乎真与假,事实与想像的架构和探索,但电影如果变成这般单调无趣,怕是也就走到了死胡同,而真的要“止于阿巴斯”了吧?
好在《原样复制》又重新让人惊喜。在我看来,它当然不只是一部话唠(或者哲学甚至论文)电影。具体好在什么地方,我愿意拿吴晨骏的短篇小说《明朝书生》来做个类比。
这个小说开篇简单交待了明朝书生杨仪的前半生,然后写他有天投宿客栈,闲极无聊看了一本书。作者至此笔锋一转,开始详细地写起了那本书的内容,一个南北朝时期的战争故事。小说写到这里,杨仪被莫名其妙地撇下了,而小说里的书中人物即南北朝的故事人物成了主角,再然后,南北朝的主角竟然遭遇到了明朝书生。后者为何又如何出现于此?寓言?穿越?怪力乱神?作者完全避而不谈,仿佛这样的遭遇天经地义,没有前因后果,只有当下。更妙的是小说结尾,明朝书生来到南北朝,是混淆了时间,而南北朝宰相因为不明白“明朝”为何物,问杨仪“明朝在什么地方”,则还混淆了空间。
《原样复制》在形式和主题上的妙处,与吴晨骏的这个小说可谓异曲同工。它有着《日落之前》式的开始,却又有着《假面》式的收尾。如果说之前阿巴斯一直致力于“公然造假”,那这次我不得不承认,其效果已然以假乱真。电影这门艺术能探索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止于阿巴斯”,而是重新始于阿巴斯了。
2 ) 一个下午,十五年
昨晚开始看阿巴斯的旧片,《合法副本》,看到一半睡着,
今早醒来继续看。
是一部好电影。
那么,为什么会睡着?
我听见最煽情最文艺的解释是这样的:
“因为太信任这位导演,就像靠在情人的肩头一样,太放松了,所以忍不住会睡着。”
事实当然是,这电影不紧张不刺激,缓慢而漫长,就像你知道,
阿巴斯所有的电影一样。
但真的是一部好电影。
女主角打动了我。
那是一个生活已经被掠夺了的人,她极力的想跟生活做最大程度的争夺,
对她来说,也许这种争夺就是短暂的逃离,去和自己仰慕的一位作家出行,
哪怕只是一个下午,一个傍晚。
但是没有用,生活不容许逃离,烦恼们紧追不放,
她极力伪装的平静优雅渐渐崩溃,她暴躁,愤怒,疲惫不堪。
如果这时你问她:“你的生活出了什么问题?你出了什么问题?”
她一定会回答你:“我的生活没有任何问题!”
女人,是不是都这样,本能的维持着生活的表样,捍卫着最后的尊严?
而她真的放松下来,她才会坦然承认,是的,我的生活出了问题,
很大很大的问题,我本来不想面对,因为我知道面对的结果就是崩溃。
茱丽叶 比诺什演得真好,她的情绪就在“小快乐”和“大崩溃”之间跳跃,
跳跃得如此频繁,但却如此真实,很多时候,我们不就是在垂泪的下一秒,
擦干眼泪,露出一个微笑,告诉别人,啊你们是一对美丽的新人你们一定会幸福,
哪怕我自己的婚姻已经是一团糟。
微笑是真的,因为即便心灰意冷,内心也还是敏感的,
无法对眼前的小美好小幸福视而不见。
男人呢?
男人以为自己洞悉了很多真相,掌握着很多真理。
他总是要戳破女人营造的很多小气氛小惊喜,他并不领情,难以取悦。
他的这些刺,一次一次扎破了女人的壳,扎出了很多缝隙,
逼出了她真实的自我,逼出了她生活的真相。
逼着她不再优雅,而是大叫:“你那些真理,只活在书上!”
故事从这里开始有意思。
他们坐在一个咖啡馆里,卖咖啡的意大利老太太笃定的说:
“他真是一个好丈夫。”
女人觉得好玩:“为何你觉得他是个好丈夫?”
她把这个误会告诉了男人,他们都觉得好玩,于是下意识的,
他们开始扮演一对夫妇,一对结婚十五年,有儿子,相爱也相厌的夫妇。
于是争吵,半真半假的争吵,渐渐当真的争吵,相当投入的争吵。
如果是一对真正的夫妻,这些争吵非常无聊,非常普通,
但他们并不是。于是每一个小细节都变得重要,因为他们在不断的暴露。
暴露自己,暴露真实的生活,暴露作为男人和女人最本质的那个部分,
你渐渐看到了关于男人与女人的真相:
其实所有的问题都一样,所有的男人和女人都是如此,必将如此。
他们的争吵中,彼此指责的细节是真的,来自他们各自的生活,
因为必然有一方没有参与所以细节可以说是假的,但是情绪是真的。
场景是真的,共处的时光是假的,回忆是真的,共同的回忆是假的,
情感是真的,不,对对方的情感是假的,但是,真的是假的吗?
电影最值得玩味的地方就在于此。
真假已经渐渐难以分辨,也不必分辨。
电影不是图穷匕见,而是在第一场戏就告诉了你电影的主旨:
一件完美的赝品比真品更珍贵。
这一个下午,他们演出的婚姻,难道不就是真正的婚姻?
这一个下午,难道不就是完整的十五年?
所以,电影的最后,天色渐暗,他们身处当年蜜月的小房间,
气氛渐渐变得甜蜜而暧昧,她声称在枕头上闻见了他当年留下的气味。
你感受到了感动和温柔,某种安慰,是来自你疲惫不堪的丈夫,还是来自一个陌生人,
其实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此刻,那种温度是真实的,
你触摸到,你感受到。
是的,也许到这里你会像我一样想,这是一部好电影,
就像阿巴斯说的:”让他们乘坐火箭你追我赶去吧,
我只是想静静的聆听世界的心房,直到它停止跳动。“
3 ) 前妻来的那一夜
我是同前妻一起看的这部电影。
昨天前妻来送还钥匙,于是约了下班后见面,一起在家附近简单吃了晚饭,饭后散步时她搔搔耳朵难以启齿似的说,“好像有东西忘了拿”。于是我邀她上楼喝一杯,她没拒绝。
到家打开空调,我把冰箱里现成的乌龙茶拧开递给她。她接过来喝一口,很高兴地样子,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刚聊没两句她电话响了,她抱歉地看了我一眼。“喂?”她说。
那是一个漫长而无聊的通话,似乎是某个她的闺蜜打来的。我从不认识她的闺蜜们。在她打电话的时间里,我去拉了屎,刻意坐足了时间。出来她还在打。我有些不耐烦,就挑电影,翻来翻去,翻来翻去,最后摸了这个片子出来。还没拆封。我咯吱吱撕掉塑料薄膜,取出碟片扔到DVD机里头,拿来啤酒和烟灰缸,随后也大喇喇在她旁边坐下。
电影开场的时候她急乎乎地挂断电话,“先不跟你聊了我看电影了啊”,她跟闺蜜笑道,这句话她说了两遍才挂断。一个作家在开新书发布会。我和她过去常一起看电影打发晚上的时间。
“空调有点冷,”她抱着双腿蜷成一团。
“我去拿毯子给你,”我站起来,“不用,不用暂停。”
小男孩一边打电玩一边坏笑着把他妈妈拆穿,“你让他给我签名的时候,干嘛不让他签我的姓?我有名有姓,朱利安 ... ”他妈妈一脸愠怒摔桌而去。
“她怕他知道她有孩子了。”我转过脸去对前妻肯定地说。
“对的,”前妻咯咯笑道,“要不然就是她怕他认识她丈夫。”她补充道。她坐在一个离我恰好礼貌的距离,腿上盖着我给她拿的毯子。
看到中间的时候有点不对劲了。我有点困惑,就跟她讲了,
“他们是在演么?”
“应该是吧...”前妻也不确定起来,“不过要是演的话也入戏太深了吧?”
“他怎么就突然听不懂意大利语了?”
“他本来就听不懂吧?”
“一开始他说意大利语来着,在发布会上,”我有点不耐烦起来,“感谢翻译他书的人的时候。”
“那是意大利语么?”
“是...吧...?”我也不确定了。那是意大利语么?
“也可能刚才那个是方言?”她指的是博物馆里的解说。
“可能。”我同意道,“接着看吧。”
“五年前什么鬼!?”看到俩人在饭馆里吵架的时候,作家拿五年前开车睡觉的事反驳,我实在忍不住了,“他们以前真是一对儿?”
“我也...搞不懂了...”前妻说,“但是不能吧?你想他们刚见面的时候,她开车让他签名的时候,多紧张啊。”
“那也有可能是久别重逢,离婚好多年再见,他已经是著名作家了,所以紧张。”
“那他没必要连她表姐叫玛、玛、玛、玛丽都不知道。”
“也是哦,”我说,“那要是演的话,他们演的也太....”
“毫无PS痕迹,”她帮我找到词。
“真的,太特么能演了,”我叼着烟笑起来,“关键是他们为什么不笑场啊?哪怕露个忍不住想笑的意思也行啊。他们是在斗戏么?”
“也许他们歪果仁就爱谁先笑就输了系列。”
“我感觉我的智商被完爆了,等会看完倒回去重看一下开头。”
“嗯。”她的眼睛在我脸上停了那么一两秒钟。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如果在过去她会悄悄捏住我的手摇一摇。现在不能捏了,所以用盯视来代替。
之后就到了作家对她说:“我两天刮一次胡子。”
我抢过遥控器按了暂停。
“卧槽!”我喊道。
“卧槽!”她喊道。
“他没听见!他当时!”我喘着粗气说。
“他当时在外面打电话!”
“对的,绝对是的!”我简直一脸懵逼。
“而且她当时就是跟咖啡店老板娘随便讲的!她说那段的时候他们还没开始演!”
“对啊!绝对是的!我们肯定没记错!”
“天了噜!怎么回事?”她把手里的塑料瓶子捏来捏去,“我感觉脑回路不够用了呢!”
“难道说,说到底,”我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他们以前还真是一对儿?”
“嗯!而且儿子也是他们俩的。我现在觉得。”
“儿子肯定不是他们俩的,儿子应该是她和他分开以后跟另外的人生的,”我肯定地说,“然后她又离婚了。”说完我也觉得滑稽。
“我觉的不是。”她把身体坐直。她认真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否则没有意义。否则小孩就没有意义了。”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导演安排儿子这个角色就没有意义了。你想想看。”
“不,你想想看。”我纠正他,“她不让作家给儿子签姓——”
“——是怕作家知道孩子跟他姓!”
“卧槽!”
“是不是很有道理?”
“可是...”我绞尽脑汁地说,“可是儿子不知道那是他爹,他爹也不知道啊,还是不合理!”
“呃...啊哆...”
“所以儿子还是不是他的。”
“不对,是有可能的,你想想。儿子确实不知道那是他爹,他们分手时候他太小。他妈也没告诉他。也可能还没出生。如果他还没出生他们就分手了,那作家也可能不知道。对,还没出生。有没有可能?而且你想想,刚才她打电话管儿子的时候,她把电话递给作家让他来管,说,‘也许你跟他讲会比较管用’。这难道不是本能反应?让爹来管。那时候他们还没开始演。”她一口气总结道,“而且也许他知道。也许他知道那是他儿子。”
“... ...我们继续看吧。”
戏毕,我们又激烈地讨论了两句,关于主题。赝品之争,对的,就这么个意思,真的夫妇或者赝品夫妇,作者写了一本书,论述赝品的价值,导演讲了个亦真亦假的故事,完成这论证。
我说,必须重新看一下开头。然后快进到发布会现场。主持人说我很想说塞车但他就住在楼上。作家入场。(原来在那时就)在门口先给母子俩签了名。作家说,很抱歉来晚了我很想怪塞车,但我是走着来的。说法很微妙的不同,一个小小的谎话,还是怪翻译?作家用意大利语感谢了他的译者(也就是主持人)。“这里很关键,”我跟前妻说,她正在玩手机,“他会讲意大利语”。“唔。”她应道。母亲在名片上写了什么递给译者,然后离场。作家当众接电话。她停下脚步笑着看他的洋相。
母亲在麦当劳接受儿子的嘲讽,“我好歹边打电动一边在听,你只是一脸花痴地看着他。”,“你喜欢他,那个作家。你想和他谈恋爱。你给他留了电话。”
“那个儿子确实不知道他是他爸,”我评论说,“哪怕他真的是的话。”
“嗯嗯。”
“你在看什么?”
“我在刷豆瓣。”
“一言不和看影评。”
作家应邀前往古董店。我快进过他下台阶的镜头。“你好,”他说。“你好,”她说。俩人拘谨地握手。
“他们俩绝壁以前不认识。”我总结道,松了一口气,“最多就是工作关系,泛泛之交。她是邀请方。之前肯定没见过面。你在认真看吗?”
“我在看。”前妻是水瓶座,她永远可以一心多用,而我永远不行。我对此常常气恼。
作家上了她的车,她慌慌张张地掏钥匙,差点打不着火。他把她的红凉鞋从脚下拎起来,而她都忘了抱歉。车里的气氛弥漫着恰到好处地尴尬,初识者特有的那一款尴尬。“哦对了在我忘了之前请帮我给这些书签名,”她慌慌张张边开车边从后座够书。我按下停止键。
“所以我们只能说,这俩人后来就是在演。如果必须追究的话。他们真是第一次约会。但你想想这个故事的主题,”我突然开窍了的说,“所以如果必须追究的话,我们只能认为作家说出‘我两天刮一次胡子’只是个巧合。”
“而且导演就是要故意安排这么个矛盾。”
“你还在刷豆瓣吗?豆瓣怎么说?”
“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豆瓣都是一群白痴——”她烦躁地把手机递给我看。她是个小个子姑娘,声音尖尖细细的。“除了这一篇还讲的像回事。”
“谁的...艾小柯哦?”我接过手机,趁势把她揽在怀里。她没有任何反对,完全没有不自在。“你没必要非得看豆瓣嘛,”我顺着她的话说,手顺着她的衬衫,摸到了她的肚皮上。她的皮肤凉凉的。“豆瓣那帮人,写影评的大都不看电影。他们根本读不懂自己在写什么。”
“可是居然有人说他们看不下去呢!你看这里,居然有人要五次看完。”
“亲爱的,如果你没在这儿陪我,”我在她头发上蹭着鼻子轻言轻语地说,“我也要五次才能看完。”
“臭讨厌的...”她甩甩脖子,“你才不是呢... 走开...你说,你说,他们为什么都没发现这里面的矛盾呀?我觉得他们好多人都只看了剧情介绍就心安理得的认为,他们只是在演。”
“唔...因为,”我把手机丢在茶几上,然后手钻到毯子下面去。她的腿型妙极了。“因为,大概他们看片不专心吧,而我们,嗯,很专心。同样的一些人,他们看《八恶人》还觉得林肯的信就是假的呢。你看过《八恶人》吗?”
“没有...”
“值得一看。值得一看,而且,如果像侦探一样分析,我们也只好承认他们确实在演。但如果不当侦探,导演倒希望我们觉得,他们是真的也未尝不可呢。”
“毕竟我们不是侦探。”
“毕竟我们不是。我们去卧室吧?”
“嗯,”她松开我的脖子,尖尖细细地说,“我想先洗个澡。都是汗。”
“好啊。”
“那你能教给我,”她站起来的时候把头发往耳后顺了顺,“你家的浴室怎么用吗?”
完事之后,等我也洗完澡,她正靠在床上光着长腿刷手机呢,两只脚搭在一起,比例好像学跳的羚羊。我就这么着夸了她一下。她冲我眯眼笑,拍拍旁边的枕头。我靠过去松垮垮地搂住她。
“还在刷豆瓣呢?”
“才不是。”她锁上屏幕放下手机,“不过噢,就刚才你去洗澡那会儿,我又想了一下。”
“嗯?”
“就是,我觉得这个电影非常了不起。”
“怎么说?”
“怎么说呢?”她清清嗓子,“我试着描述一下哦。你把手拿开。你看,导演是想讲‘赝品和真迹都很有价值’这个事儿吧?”
“差不多。”
“但他其实没真的想讲这个事儿。”
“哦?这又怎么说。”
“就是,我们看完以后,会有这样的感觉:如果他们的婚姻是真,那这部电影就是在讲婚姻的绝望啦,讲男女的不同啦,交流的困境还有单亲问题有的没的,那这个主题就算是拍的还不错,对吧?”
“对。”
“嗯。而如果他们的婚姻是假,那这片子说的就是一个单亲妈妈和她的花痴对象演了一出关于15年婚姻的戏,她以这种方式追求他,他也陪她玩了一下午。在戏的末尾她想留下他,而作家拒绝了。表白失败。那,这电影讲的就是一个,呃,怎么说,两个人很默契——也不是说很默契——”
“——心照不宣”
“对!心照不宣的追求和被追求,男人有时会被旁人左右,给予虚幻的殷情,女人期望的燃起又熄灭,男人的清醒和犹豫,以及某种钝重的残酷。对不对?”
“某种看不见的残酷,下雨前很闷一样。”
“是你比较会讲了啦。总之我们会觉得,喏,这个主题也拍的很好,对吧?甚至更好。”
“没错啦,说重点。”我捏了一下她的乳头。
“重点是,”她尖着嗓子说,拨开我的手,“我们会得出结论说,赝品和真迹一样好。然而这个结论是得不出来的。”
“哦?何以见得呢?”
“因为这是一个限定在电影里的自证。仅限在电影里。电影里编了一个故事,故事里提出了一个观点,这个故事反过来证实了这个观点——就到此为止了。一个周全的小世界,一个完备的证明。然而这个证明只应用在那个世界当中,超出电影即无效。而这又恰恰是电影的高明之所在。一个“自证体”的完美范例。”
“你让我想一想。”
“嗯。”
我深吸一口气,拨弄了几下自己软下去的鸡巴。
“就是说,对永恒的追求都是速朽的,而用一个小聪明可以解决大问题。就是把不朽封闭在一个小小的莫比乌斯环里。”
“真聪明,”她亲了我一下,“喜欢你!”
“我觉得你可以去写影评了。你快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快达到那些影评人的水平了。”
“臭讨厌的,”她朝我腹下打去,我赶紧护住。“你替我写。”
“好。”
“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就是如果导演拍两个版本就好了,只有微小区别的两个版本,”她用手指在我的肋下划出两条长长的平行线,“几个细节不同,真相正好相反。而其他部分全一样。”
“哇!”我打了个响指,“就像《哈扎尔辞典》的阴本阳本一样,还花不了几个钱!”
“这个也务必写进去。”
“遵命。”
今天早上,我被她从睡梦中摇醒。“亲爱的,帮我跟Uber司机说一下怎么开过来。我快迟到啦。”
我接过电话,迷迷糊糊对着话筒一顿指挥。放下电话,我意识到嗓子干得很。
“你要走啦?”我环住她的腿,然后坐起来。
“嗯,我快迟到啦。”她强调说。
“等一下,”我光着脚腾腾腾走到玄关,摸了摸放备用钥匙的地方。“喏,拿着这个。不,没事,万一你忘了什么东西呢?我一会儿也要出门。”
“不用啦,我从来不落东西的。”她笑着说,“我记性好得很。”
“那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么?”
“当然记得,这、这、这、这姆斯。”她敷衍着一笑,匆匆关上了门。
4 ) 《合法副本》的细腻之处
我看了63届戛纳的直播,也目睹了比诺什的封后,但直到今天我才弄到《合法副本》,明白了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作品。实际上,我的期待没有白白攒簇,这总比盼望一部中规中矩的文艺片有新鲜感得多。
《合法副本》有实验性,尤其是剧作的尝试与表演的深入。我在第一次看此片的时候梳理剧情,结果是一片混沌,那是我忘记了这种影片应该靠感悟的,而不是条条框框,板上钉钉。片中对白耐人寻味,既让人有切身之感的共鸣,又有不得不停下里细细品读的生活哲学。这正是阿巴斯的高度,而他的方式就是通过角色的嘴巴讲出来的。
影片开始一本男主角所著的书即为《合法副本》,书中的副标题亦是影片的副题“一个好的赝品胜于原作”。这其中对艺术的真谛与形式化做了很大的讨论,影射了很多值得思考的问题。进展中,直到男主角和有生活困扰的比诺什交叉在一起才体现出生活性的一面。
可不可以这样认为?男主角就是艺术性的,严谨,冷酷,固执,思辨。注意他发布会的迟到,接手机,漫步城镇的时好时坏的心情,敏感的想法,这都是导演刻画人物的细节,让人物立住的细节。而比诺什一方主要由于家庭的烦恼,她虽然热爱艺术,但一些大道理在现实的困惑中对于她是苍白的,比诺什急需一个出口,扭转思想的出口。这样她在这次漫步中显得很抓狂。
想来可笑,男主角变为比诺什的丈夫副本只需要一个小的契机(在咖啡屋被误认为夫妻),或者二人真的有足够的天真来玩玩儿时的过家家角色扮演游戏,而且津津乐道。这是影片为比诺什安排的出口,是艺术与生活的结合,更是《合法副本》在艺术论述著作与真人角色扮演的双关。影片中所有说出来的主题也好,暗示也好,那都是面上的,就摆在那了。而没有道明的才是我们应该继续思索的,这如比诺什戏后所说:一部好电影不在于它表达了什么,而是他留给人们多少思考。我想阿巴斯在处理这种弹性的地方已举重若轻,信手拈来了。
让我们从真实角度出发来看待比诺什的问题,一个刚刚认识的艺术家真的能代替比诺什的丈夫吗?男主角这个副本,也就是赝品,他来了个亲身实证自己的艺术论点,副本的价值在照进原作的基础上也有其内在的价值与意义。而他对比诺什的帮助不是要一一解开与丈夫的琐碎矛盾,而是一个大的态度,他要做的只是奉献他的抚慰。有很多他们所说的事件对不上(餐厅中,互相狡辩睡觉事件),但这也上升到了所有夫妻之间的矛盾争吵样板。男主角也是在新角色中观察着婚姻的样子,这不是一个个人救赎而是对婚姻的阐述,更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何等大胆的剧作!)记得影片中被比诺什采访的夫妻,他们都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对假夫妻的问题,这是他们的默契。那个年长的男人劝解男主角要搭着妻子肩膀共同前进,这似乎更像对所有丈夫说的。另外,从教堂出来的相濡以沫的老夫妻,丈夫搀着蹒跚的老伴,这样的景象是导演在刻意的歌颂模范丈夫的形象。男主角这个合法副本为的不是代替谁,而是完成自己的价值——为了比诺什的宽慰。更近一步说,他是所有丈夫的副本,发掘问题,解决问题。
对于比诺什,由于我对她的喜爱有可能妨碍正确判断,在此不多说。但这个英国歌唱家的男主角确实可圈可点,这是他的处女作,我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有续作,这种情况下的却不易了。就更不要说比诺什力压梅西尔,你可以细看一下,影片的中心就是比诺什,在跟镜头中往往都是只跟比诺什,而却戏份,人物深度也都在她那里。她只是做好自己的那份罢了。
豆瓣对《合法副本》的介绍似乎不准确,“很不‘阿巴斯’的故事”,这很明显是意.法式的故事,注重角色内在深度,事件反而是次要的。但其中阿巴斯的风格显著,无论以车代步还是以步代车,都是一种在路上的情境,配角通常都会以很有深度的交谈开导主角,这都很“很阿巴斯”。你能看见阿巴斯的长镜头,干净的构图,听见深层次的思想转述。让我觉得很考究的镜头是在“餐馆吃饭”这场戏,对话切换都是中性镜头,演员正对摄像机,这在普通电影拍法作为过渡镜头而阿巴斯却一直沿用,为何?玩相机的人都清楚人脸三七分比较上相,很少有人敢直面相机在此是为了将演员的面部表情清楚的刻画,因为这种人物有深度的电影,演员眼神,微表情都是推动剧情的关键。这还是一个导演,演员,观众的三线合一的用意。阿巴斯镜头的考究是很有名的,很愿意与大家讨论。
我只能说,这不是“阿巴斯”的故事,但是是阿巴斯的片子。想想看,大师们何以称为大师?他们的标志也就是一种风格,让人一看就会发觉到他们的影子。
5 ) 婚姻中到底是谁变了?
又接着看了方塘推荐的《原样复制》,电影的拍摄技法和剧本的模式仿佛是日出日落的后续版。而且年龄上的发展层次也相当契合,日出拍的是一对20出头的小年轻的浪漫爱情和对未来的期许,日落拍的是10年后这对30岁出头的人对往事的追忆和现实情感的一丝无奈,而这部电影拍的是40出头的男女对于婚姻生活和人生态度的诸多激烈情绪。因此,从年龄和内容来看,虽然这部电影外景在美丽的意大利南部的托斯卡纳乡村,但是这部电影很难有浪漫的调调,它显然是更接近于现实的版本。
男女主角从男主角的新书,有关艺术品的真伪的意义谈起话题,开端就显示了思维上的诸多差异,因为话题并不设计到个人自身,因此开始时候的隐约的矛盾还只是意识形态上的。但是这意思形态不是凭空产生的,它一定是与人物的性格和经历极其相关,于是在后面的聊天中,男女性格和思路的不同将逐渐展开。
说到生活责任的问题,女主角抱怨自己10来岁的儿子只知道为自己而为,因此常让她精疲力尽。男主角大意就是这没有什么不对,人应该按照自己想要的状态而活。女主角情绪急躁地说:男人和儿子都按照自己想要而过,那么她的生活呢,又在哪里?男主角没有回答,显然他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因为在男人的思维中,自己这个本体才是重要的,他只是用自己的观点来为本体服务而已。而女人,这一生活着不仅仅为自己,更多的时候是为家庭而孩子而付出,这甚至是由女性的与生俱来的使命感和乐趣而决定的,因此她听到这样的回答的时候感到很愤懑。我不能说这是自私的男人和无私付出的女人之代表,而只是认为就像影片开头所说的,有些人天生就认为某些存在是顺理成章的,而作者,他习惯于需要找到诸多论据然后总结出一个论点来佐证自己。
生活之中用观点佐证自己的案例到处都是,为了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便组建一套仿佛完全可以证明这个行为的合理的论点而存在。这论点或许不能让大多数人接受,重点在于能让自己接受,然后便可以心安理得。外人看来或者是自欺欺人,但是身在此中并不一定会这样觉得,万事万物的存在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而已,如果找到了这个理由是被自己认可的,即可以心无愧疚地去执行。显然,对于已经活了40多岁的男主角来说,他一定知道什么是自己想要的生活,然后坚决身体力行之。至于这是否影响到别人的状态,要别人为他的这种状态买单,显然并不一定在他的理论范围之内。为自己而活,永远都是一个非常光明的理由,或者说借口。比如他说女主角的姐姐对其结巴丈夫的口吃欣赏而让这个丈夫改变了自身存在价值,显然也就是现实依据观点的改变而发生质的改变的例证。
显然女主角并不是传统意义上展示的浪漫优雅的女人,而是一个率真的无所顾忌抱怨生活的难搞孩子的妈妈和常年被忽视的丈夫的妻子,我很担心男主角会爆发而无法收拾的尴尬发生,果然这最后男主角也确实被勾起往事而爆发了激烈的情绪,然后开始无意识地步入婚姻中角色交流的状态。显然这女主角是性情中人,她会很容易流露出对某段时间,比如男主角讲述佛罗伦萨时候的伤感,或者在教堂看到新人结婚那种甜蜜幸福时刻的被感染,她的烦闷悲伤或者淡淡的喜悦都是很即时的,而男主角,在任何时刻都像女主角描述地那样:你还是那么英俊,你还是那么英俊,很冷静、冷淡,没有变过。
虽然他们都对在教堂遇到的新婚夫妻的兴奋和甜蜜状态在内心不以为然,认为生活终究会让他们看到婚姻生活的残酷的一面,但是女人认为即时是短暂的幸福也是令人追忆的,而男人则认为根本没有多少意义,他们此时的想法都带着现时婚姻生活的强烈印象,只是女人依然感性,而男人却理性得冷漠。但是每对夫妻都曾经热恋过吧,不然怎么就欣喜地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呢?只是在女主角什么都记得的关于15年前的回忆里,男人恐怕都很惘然,因为什么都没有记忆了。那些在女人看来因为男人而特意改变的口红服装等等的小细节几乎不会引起一个15年婚姻中男人的主意,于是女人便会极度失望而歇斯底里。这或许是很多在婚姻中的女人所非常熟悉的一种状态,那个曾经热烈爱恋自己的男人已经将自己变成了一个视而不见的人,没有了关怀,也没有了爱意,这一切让靠着情感的力量而支撑活着的女人,感到极度疲惫和深深地失望。
偶尔去豆瓣的一些小组溜达,里面真的是非常丰富。比如有人谈到男人在热恋时候的状态和在之后时期的冷淡和疏离而不得其解,发出疑问的女人问:以前的那些热烈爱情时期的他是真实的,还是那些平淡而冷静甚至淡漠的他是真实的?最后他们总结很多个体得出了一致意见:那个热烈疯狂时期的男人是非正常的,而后者的长时间冷静而淡漠的男人才是他真实的状态。一个人因为荷尔蒙激素剧增偶发疯狂是可以理解的,但不可以一直疯狂下去,因为没有足够的能量来让人发疯。而所有女人都怀念那个非正常时期的男人,而对正常时期的平静男人的表现则相当失落,一生都在质问男人为何说变就变。而男人与女人显然不同,女人几乎都是细节控,而男人却是目标性的物种,把一件比如追求爱恋或者步入婚姻这样的事情做完了,开始进行下一项事情了,比如他们的事业的开拓等等,而女人还一直沉浸在罗曼蒂克的氛围中不愿意苏醒过来。她们认为孩子是爱情的延续,而男人则会认为孩子其实不过是婚姻的合法制造品。
这就可以理解电影的男女在婚姻许多年后对婚姻的情感质量而发出的疑惑,其实男人从来都没有变过,他一直就是那样,而女人对这个不能理解不想去接受。因此大部分总是女人在抱怨,因为她们不愿意承认,她们当时爱上的只是一个非正常时期男人的昙花一现。她们一厢情愿地想把这个非典型状态固化,当然结果只能是令她们深深失望。当然现实生活中终于有认清楚现实状态而放手的案例,有很多这样的故事,经过相当长的时间彼此磨合而依然达不到理想状态的疲倦不堪的女人终于放手,女人说:过去的我爱你,现在的我不爱你了。其实你没有变,是我自己变了。其实并非女人变了,这更多只是无奈的说法,女人在不同的时期其实对男人的要求是相同的,如果不再能达到,不如放弃。于是现今社会有很多有才有貌的独立能干女性反而失婚的更多,只是因为不想委屈自己的感受,不如独立前行。
女主角带男主角为何去了那个小镇?冥冥中是想回忆一下往事吧!女主角找到了15年前度蜜月的那个房间,所有的细节,环境的包括心理的,女主角都记忆犹新往事历历在目。但是男主角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不可能记得酒店的名称和位置,内心里他认为过去的一切未必有什么意义。女主角陶醉在对于往事的回忆中,男主角陷入了一种很迷惘的状态,他时刻都想快速逃离出这种压抑的状态。
这样类似的情感故事很多:女人在博客之类的空间叨唠唠写了很长的文字,里面有各类细节可以温故,但是作为男主角的人却懒得去看一眼这个感想记录,或者女人在两人可以交流的时候有很多兴奋的细节想要描述给男人听,但是男人粗暴打断他,没有更多的兴趣对她产生了解和深入,也没兴趣花多一点时间用别的方式体验这种旖旎缠绵,既然在一起不就行了吗?哪里有那么多唧唧歪歪?女人因为不被重视而有些哀怨,男人因为太过觉得负累而心生逃避之意。其实男女情感的所有矛盾都集中在男女思维的不同之中,而据说这思维的原始不同就是因为生殖器的不同,攻和受的区别,尖锐和包容的不同,进入和残留的不同,男女其实最终无法调和得完全一致,因为上帝创造人的时候就决定了这些的不同,它们是无法改变的。如果说能有所变化,只能是其中一部分内容发生妥协而共处之。
最终婚姻中的爱情消失的原因是:一个人其实一直呆在在原地,而另外一个人一直在走。前者希望后者停留在原地,而后者希望前者追上他的脚步。
而其实,这虽然是描述婚姻状态展露男女思维的一部电影,虽然只是通过从头到尾的对话,并无真实婚姻生活的场景,然后有趣的是里面的男女主角并不是一对夫妻,而是在剧情发展到一定过程中自然地扮演了对方角色的赝品夫妻,这符合了男主角开端时候著书所研究的原创和复制的案例,然而这对假夫妻却又真实演绎了婚姻中的矛盾和差异。所谓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结婚15年的人依然会有连绵不断的情话,夜夜搂抱入睡的案例,然而更多的家庭里只剩下了疏离冷漠忽视甚至分裂。是个人缘分运气的不同,但是勇敢面对改变的不同?无论如何,这都是命运的不同吧。
6 )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个小镇/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一直觉得这部电影是一个中年版的"before sunrise"——心灵默契的两人,在时间长河的某一个不经意间遇见了,于是一时火光迸溅、欢欣惬意,不停地交谈、行走,就好像从来没有过那么顺畅的交流,把之前与滞后的几十年都一起走过谈过;但一切也就只能止于“遇见”了——遇见,然后错过。
因为不再是20多岁的年纪,copie conforme比before sunrise更来得现实,从交谈的话题有不少是围绕着婚姻(包括中间两人假扮夫妇),到最后结局没有像before sunrise那样说好分手却依旧忍不住要相约下一次见面,copie conforme似乎从头到尾都更强调“只是享受这一刻的交心”,以至于结尾的分别都是那么淡然、自然,没有纠结或者不舍。这是两个已经落定了的尘埃,短暂的火花过后,坦然接受分开的结局,回归各自原来的位置。为什么能够如此坦然?是不是因为把两种结果想得很明白——如果此刻跟随激情而执意改变人生轨道,在一起的两人10年后或许能够依然亲密相拥而睡,更有可能的是重演自己现在平淡的婚姻,所以不再愿意押上全部赌一把?又或者,对爱情的美好只剩下了偶尔怀念与偶尔憧憬的姿态,这样的念头远远品味就很好,不再也不必有力气用下半辈子身体力行。
深深留在脑海里的是最后小镇上的家庭旅馆,顶楼的某一间,激情过后一切回归平静,窗外的夕阳照进来一片暮色,Binoche安静地躺在床上,听着街道上传来阵阵钟声。这一场景多么像茨维塔耶娃 的那首“我想和你一起生活”,甜蜜而美好,当然,“想和你一起生活”也只是一个在脑中的念头罢了。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在某个小镇,
共享无尽的黄昏
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在这个小镇的旅店里——
古老时钟敲出的
微弱响声
像时间轻轻滴落。
有时候,在黄昏,自顶楼某个房间传来
笛声,
吹笛者倚著窗牖,
而窗口大朵郁金香。
此刻你若不爱我,我也不会在意。
在房间中央,一个磁砖砌成的炉子,
每一块磁砖上画著一幅画:
一颗心,一艘帆船,一朵玫瑰。
而自我们唯一的窗户张望,
雪,雪,雪。
你会躺成我喜欢的姿势:慵懒,
淡然,冷漠。
一两回点燃火柴的
刺耳声。
你香烟的火苗由旺转弱,
烟的末梢颤抖著,颤抖著
短小灰白的烟蒂——连灰烬
你都懒得弹落——
香烟遂飞舞进火中。
确实很不“阿巴斯”
D+/ 第一部阿巴斯,巨型失望。宁可去看论文。
到九点还是要离开。我……我的视线……就没有从比诺什的胸口离开过……
要是在放《唐山大地震》的影院里也放几个摄像头,记录各种人大哭的镜头,然后做成一部影片也会很震撼的。观影地址:http://v.youku.com/v_show/id_XMTQzMjIxNTk2.html
看了茱麗葉畢諾許的『愛情對白』,精采的愛情辯證,再次突顯男女思考模式之別。當愛情被生活逐漸磨平,男人認為只是改變愛的方式,女人卻認為是愛與不愛的問題。雖然任何事都應換個角度看待,但男人不明白一旦女人改變了愛情的態度,也就改變了愛的決心。因為愛情是對談,不是獨白,是感受,不是對錯。
就好像阿巴斯本人说的,讨论真实与虚构的边界问题只是个借口,所关心的而是这对男女从陌生人到“夫妻”的情感关系变化。其实是一部很挑战观众的实验电影。
争辩之中的婚姻观,是男人与女人走进婚姻中不可调和的矛盾,岁月偷走了男人对妻子的激情,却塞给妻子一瓶敏感的眼药水;原作也不过是对生活充满“用心”的复制;每个人都可以创造出自己的作品,某些东西因此而富有了意义;她老公结巴的喊着她的名字——“玛..玛..玛丽”,在她听来却是一首情歌。
对我来说这几乎是一部理想中的电影,如何有一个思想上的idea,并且用电影这种媒介去完美的呈现,却又不丧失理论本身的深邃性,而表现为电影文本自身丰富性。
婚姻问题只是拿来做一个例子,在这对假夫妻的喋喋不休中,真实的情感被唤发出来。所以复制品或是副本的存在不是没有意义,而电影即是真实生活的一种合法副本,导演完成了一次用电影论证电影的过程。
#SIFF#重看;所有艺术品都是现实的复制品,当你已拥有足够完美的赝品后,是否还需要探究原样存在的意义?将虚拟的文本理念切身实践,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原样复制」,你会发现复制得再完美,也解决不了现实的皮毛;阿巴斯一贯主旨的延展,但更具欧洲知识分子气息。
剧作和电影语言完美结合的代表,全程都在话痨,却没有一丝的无趣,本来有点困意,却完全消散了。构图的多变和画面中的丰富情节自成一体,也和故事完美融合,比诺什的这个角色可能是一段时间以来我见过的最饱满的了,一来惊叹于她在语言间自如穿梭的张力,二来可以说她是这场旅行的灵魂,表演真挚有趣。
真假之辨值得深思,虚实之间令人称妙。
终于明白这幅海报的含义。阿巴斯是静默的,如同洒落在托斯卡纳巷道上的日光。悲伤却很汹涌,在比诺什深邃暗沉的眼眶中。口红的艳丽很悲伤,一个不自然的搂肩也很悲伤。一个再高贵优雅的女人,她最美丽和最悲伤的时刻,是面对心中男人的羞怯、期许和等待。简单的幸福可以复制,冷静的悲伤,不可以复制。
很大程度上仍然带有阿巴斯的实验风,比诺什的表演为影片加分不少,可以说是整部电影的灵魂~~~~
一开始你以为他在评议艺术作品,后来发现他是在表述思维;当你以为他在表达艺术观,其实他是在开展一场行为艺术表演;当你以为他在用幽默戏作释解生活,其实他是在虚拟悲伤的婚姻现实;当你以为他在对话爱情,其实他正在进行电影的哲思;当你以为他在讨论电影的本质,其实,他是在展示正在看电影的你。
学会正反打的阿巴斯
除了学会正反打了一切还都是原来那个阿巴斯,松散平淡的故事,不刻意雕琢的剧情,只享受安静的展示生活,不矫饰什么,不妄加评论什么,他把所有要说的都呈现在那里了,就好比一个长镜头,让观众自己去寻找共鸣,去选择一个属于自己的特写镜头。一个好的赝品胜过真品?答案在你!★★★★★
像《纽约我爱你》里面那个短片!这种本子真不是一般演员能撑起来的。极易被毁掉。好在却没有!朱丽叶比诺什就是好看,影后并不为过,只是横向比较此届似乎有更出色的女演员。
中年危机版《爱在日出日落前》,赝品夫妇竟能如此入戏,泪点在咖啡馆的那个母子小故事
三星半。我原以为他们会争执、啰嗦出个所以然,和好如初或者断然分离,忘记了James九点半的火车。